闻言,石极乐心下一惊,猛地转过脸去,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眠杀意重重地往谢子域走去。
“不眠哥哥,别杀他,求求你。”极乐哀求着他。
不眠闻言停了下来,沉着脸不置可否。
谢子域见状一愣,眼底怒意愈甚,他冷冷地说:“不用你求情,他杀不了我。”
不眠握紧拳头,妩媚的脸上浮现一抹极度危险的笑,正欲迈开步子,却听身后的女子低吼一声:“住口!”却是对谢子域说的。
谢子域缄默了,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从她眼里似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死状有多么的悲惨。
不眠叹了口气,折回到了她的身边,在她面前单膝下跪,大手抚上她还有些苍白的脸,凝视着她,说:“每一次你这样叫我,我哪次不是答应你,只是这种人,怎么值得你为他如此放下尊严哀求我?”他说得深情又难过。
是啊,每一次我这么求你,有哪一次你不是不顾一切成全我无理的要求。
很小的时候,我第一次这么求你:“不眠哥哥,我要最顶端的那个大桃子!”于是同样年幼的你不顾危险为我摘到了,却摔下树,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还笑嘻嘻地像个没事人一样顶着大人的责骂,跟我说:“嘿,大桃子!”
然后,我第二次这么求你:“不眠哥哥,我要骑马!”
然后然后,我变得贪得无厌,理所应当地享受你对我的好,你也每次都没让我失望,只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这一切神奇的背后受伤害的总是你。对不起,不眠。
......
她对着不远处沉默着的谢子域无意义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不值得”,眼里闪了閃。
不值得。听到这三个字的谢子域神色恍惚,愣在那里。
极乐的手贴上不眠贴着自己脸颊的手背上,眼里有异样的光闪烁着,她对不眠说:“我只是不想你的手,沾染过多的血,不想再有无谓的麻烦,现在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了,反正大不了和他一起死去,也挺好的。”
不眠抿着嘴不说话,那个“死”字是那么的沉重,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不眠哥哥,原谅我。你回去告诉他,无论人间还是黄泉,都要等我,”说着她对着表情难得严肃的不眠俏皮一笑,说:“不然我可要生他的气的。”
不眠一只手支着头,朱红色的泪痣上是一双满是柔情的眼眸,他笑得像个大哥哥一般看着她,说:“知道了,我回去啦。但是,我不会让你离我太远的,你要知道。”说完径直往马走去。
你知道吗?每次我这么求你,你总是这样的姿态回应我,我有没有说过,这样的你,多么让人迷恋,美的无法言语。你知道吗?我一直这样认为——你一定是上辈子欠了我的,这辈子才要为我如此受罪。
极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不眠的身上,眼里满是温柔。
谢子域眯着眼,看着这一切,拳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握紧,指甲扎进了手心却仍未松开,青筋悄无声息地爬上他的额头。
原本自己大可冷眼旁观这一切,而不知怎么的他惯用的冷漠,如今他居然做不到了。
不眠骑着马到她跟前,递给她一个包裹,说:“还好我带了些药,你要按时服用知道吗?我和他在家里等你,早点回来。”听到极乐应声之后,他挥起马鞭重重地打在马身上,那匹马痛苦地嘶鸣一声人立而起,下一秒便呼啸而去。
他知道哪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眼,都会舍不得离开她身边。
待马蹄声走远了,身后传来谢子域的冷漠地声音:“他是谁?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谢子域冷冷地质问她,语气里有些呼之欲出的妒忌。
极乐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只是抱着那个不眠给她的那个包裹,盯着黑暗中波光嶙峋的溪流发呆。
见她缄默,谢子域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不知怎么的,他的心情又恢复了平静。他将盘子递过去,语气柔和了下来,说:“先吃些东西吧,你一天没进食了。”
极乐沉默了,没有动作,水面反射的月光时而从她脸上掠过,现出她嘴角的那一抹苦笑,那笑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她方启唇淡淡地说:“你是担心我会伤害她吗?”
到底是谁伤害谁,你可知道?极乐想着,不禁暗自苦笑。
谢子域惊讶于她语气里的平静与客气,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话外的苦闷。
气氛异常诡异,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只有不断的溪流声在默默唏嘘。
谢子域抬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挂在头顶的那一轮残缺的月,它美丽纯净却可望不可即,就像那个“她”。
他呆呆看着月神,眼里充满了疑惑,淡淡地问了一句:“她,是指谁呢。”不知道是在问极乐,还是在问他自己。
“你知道的。”极乐淡淡地说了一句,叹了口气,嘟囔一句:“我何必和自己的肚子较劲呢”。然后她拿起盘子上的糕点,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我知道的,我知道吗?谢子域有些落寞地垂下头来,却见极乐美滋滋地开吃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他看着专心致志的她,眼里有种温柔,借着黑夜的掩护缓缓倾泻了出来。
四下安静了许久,一人忙着进食,一人忙着看着她进食,两人都仿佛忘记了说话。米白色的月光倾泻在她脸上,柔化了她精致的五官,柔化了环境,柔化了一切,谢子域看得出了神,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特别的晌午,回到了“她”身边。
身侧极乐开口,打断他的沉思。她说:“刚开始,我觉得你是个好冷漠的人吶,对每个人都是那副样子,所以我选择了信任你,这是直觉吧。”
儒雅的白衣男子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全身爬满紫纹的样子,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有时候热情比冷漠更加可怕,是那个女人的热情,害了他。
“只是,再冷漠的人心里也会有所偏爱的,你说是吗。”她的声音悠长悠长,就像只是在讲一个很遥远的别人的故事。尔后她苦笑了一声,说:“所以其实我的直觉并不太准。”
还没反应过来的谢子域愣愣地看着身边的她站了起来,往营帐走去,还没待他开口,却见她转过身来,边倒着走边对他露出毫无感情的笑容,她说:“对不起了,以后不会再麻烦你啦,至于我的目的,我只想救我最珍视的人,就像你保护她一样迫切。”
她眸子里暗了暗,对他挥挥手,咧开一个笑,白瓷一般的牙齿格外耀眼,她说:“我先回去了哦。”而后转身,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