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模糊的光亮,我努力看清,却又看不清。
我置身于黑暗之中,我看不清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我伸手触摸我自己,毫无知觉,我的五感似乎消失了,模糊了,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没有听觉,也没有视觉,更别说味觉了,我仿佛忘记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发生了什么?
我仿佛被禁锢在一片黑暗的汪洋之中,四周枯寂,无声,空洞得可怕,让人毛骨悚然!
我竭力呐喊,奋力嘶吼,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般,巨大的音波碾过,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我一个人被抛弃在了这个世界,这到底是哪?我又在哪里?
恍惚间,我听到了远处的滴答声,那是水滴的声音,我努力看清,却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仿佛陷入了这样苦痛的轮回,一直循环往复,不断在持续。
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而我终于感觉到了无助和绝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恐怕只有我自己清楚。
我……是死了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在岁月的更迭中,我被彻底驯服了,我躺下了,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看不到,陪伴我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偶尔,我能听到远方传来的滴答声,那么清晰入耳,滴水涟漪,扰动世界。
习惯了黑暗的我已经放弃了对环境的划分,只是偶尔能够看到远方,那模糊的光亮,我努力追逐,却是徒劳的追赶,无论我怎么努力,依旧追不到,看不真切,听不明白。
我不会饿,却也不会死,而且不会很多情绪,只是被活活困住了,但我似乎有了一种潜意识,我还有机会,水滴的声响不让我迷失,光亮的存在告诉我方向,只是我究竟该如何做?
……
慢慢地,我的视觉好了一些,听觉更加灵敏了,我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那是哭泣的悲嚎,第一次感觉到心痛,我眼前的光亮更加明显了,我看清了远方平静的水波,一圈圈涟漪朝我拍打,水滴依旧在滴落,我顺着往上看,搜索着,那是一个巨大的窟窿,怪异而奇特,周围像是密布着恐怖的獠牙,尖锐而锋利,这像是一个血盆大口,只是时不时,就会有一滴不知名的液体往下低落。
感觉心脏在流血。
我痛苦地挣扎着,一步一步,向前爬,努力爬,不放弃,我只有一个信念,我要追逐光明的源头。
……
时间在这里流速可能太慢,又或者太快,我只是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我错过了好多,一股油然而生的沧桑感弥漫我的心头,我感觉即将心力交瘁,我即将死亡。
我不愿再煎熬了,我已经做好了解脱的准备,我闭上了双眼,关闭着这个世界的门户。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些声音吵醒,我发现我依旧存在,我并没有消亡,一声婴儿的啼哭钻入我的耳畔,让我闹心,又让我欢心,从未如此清晰过,我的视线仿佛更加清晰了,光亮的源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她在向我招手,她浑身银光烨烨,像穿越时光而来,她竟然在向我招手?不可思议。
我仿佛看到了希望,我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向前而去,渐渐地,我有了奔跑的动力,我放开四肢,奋起直追,一圈圈小水波在我的脚下散开,下雨了!
一颗接着一颗的水滴自高空落下,它们全部来自那个恐怖的窟窿,滴在我身上,有一种灼心的感觉,第一次感觉这么强烈,这么明显,我微微张开嘴唇,用舌头小心翼翼地接引雨滴,好苦,好涩,好咸,好想哭!
它在我的口中悄然融化,却让我的全身上下疼痛无比,难以忍受,我好想哭,悲怆的情绪一波一波地往上直涌,真的好想哭,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哭不出来!
尽管痛苦,我还是不住地奔跑,任何一切的苦痛与折磨都不能阻止我的脚步。
……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只知道我没劲了,彻底无力了,我累趴了。在我的前方,是一条巨大的天堑,我往上看,是一座直插天际的巨物,很大,很高,看不到顶点,头顶,是一个巨大的窟窿,它永远不会干涸,一直往下滴落着,每当我看向它,便想止不住地哭泣,可是我哭不出来,我很痛苦。
天堑的下边,高耸的巨物连接着深不可测的光潭。
跟随着光,一片白茫茫,而那正是光亮的源头,我似乎真的寻到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了深渊的边缘,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仿佛我追寻已久的东西,都与我无关,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
滴答!
滴答!
滴答!
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如同宣泄的洪水,自那九天之上,源源不断地流向深渊,黄河之水天上来,是眼前的景象吗?
那道身影出现了,很清晰,我记起了她,她在光源处向我招手,在朝我呼唤,我忍不住念叨。
秘密!
天长地久!
……
窟窿一点一点愈合了,水流断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像是记起了什么,鼻子发酸,我顿时哭出了声来,哭声震天,我的泪水如同两条巨大的蛮鱼,奋不顾身地扑进了这个光亮的深潭,我第一次感觉到这是我的意识,我清醒的意识,我有了真正的意识啦!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跌进了深潭。
砰!
嗡!
嗡!
嗡!
我从水面浮了起来,我努力地睁眼睛,却是万般不适应,怎么也睁不开。
我一点一点,不断地上下重复,一遍又一遍,终于,我撑开了这两页久塌的帘子。
痛!
刺目的光亮让我嘴角抽搐,我忍不住呻吟,却没有声音,原来我还没真正适应。
双目终于完全睁开了,我忍不住闭合了几下,眼前的景象让我有些茫然,如此简洁,白净,我大致一看,顿时明白了,这是一间看起来还高档的病房,我躺在一张病床上,周围有着各种我叫不出来的机器,我看了看窗外,黄昏的夕阳那么耀眼而美丽,红彤彤的,烧出了一片瑰丽的红霞。
我继续旋转着眼球,在床尾的凳子上,有着一位少女,她头趴在床沿上,衣着单薄,头发滑顺,她似乎很疲惫,枕在头下的双手修长但又有些粗糙,这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手,不看脸,我还是知道她是谁,她就是那个在光影之中一直呼唤我的身影。
无数的记忆瞬间朝我的脑海狂涌,我正开着车,突然间侧翼撞过来一辆货箱车,我连同车子被撞飞了,我遭受了重击,接下来就什么记不起来了。
我想爬起来,却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无法移动,疼痛撕裂了我的灵魂,我忍不住轻哼一声,声音很轻,却还是惊醒了她。
我松了一口气,鼻子发酸,感动,感谢,庆幸,我的眼中糅合了无数的情绪,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忍不住地狂涌。
她憔悴的容颜又惊又喜,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脸上的神情瞬间让她潸然泪下,那红肿的双眼让我悔恨无比,她根本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泪水,整个人扑进了我的怀里,大哭了起来,每一声,都深深戳在我的心上,我牙关松开,将脸往她的头上贴了贴,嗷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