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景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不同于东渪建筑的华美宫殿。
书桌案几,暖帐香炉,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彰显出主人倨傲的地位和不凡的品味。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铺满整个房间的雪白柔软的地毯,干净得让人不敢踏上去。
昭景想坐起来,刚动了动身子,身后便猝不及防地一阵剧痛,继而牵动着整个身体都开始酸痛起来,细长的眉立刻皱成一团。马车上的记忆如过场般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昭景的手不自觉地攥住盖在身上的锦被的一角,微微颤抖着收紧。苍白的指骨清晰可见。
“姬傲你个不得好死的混蛋!!!!!!!”
任谁刚忙完一天回到自己的房间,推门就听见惊天动地的这么一句,心情想必都不会好到哪去,更不用说自己还是那个被骂的对象。
姬傲站在门口,手刚放在门上,脸色就沉了下来。
不过转念想到房间里的人是刚刚被自己折腾到昏迷了一整天的昭景。姬傲的火气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线条分明的脸上更是露出了莫名的微笑。
守在门口的侍卫看着自家大王面无表情地走回来,站在门口,先是面色阴沉,却突然露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之后便进了门,顿时打了个冷战。
“九王爷精神不错嘛。”姬傲走进房间,看着床上的少年看到自己之后立刻变得防备外加愤恨的眼神,心情大好。
“你别过来!!”昭景躺在床上指着正要往这边走的男人。出乎他意料的是,姬傲竟真的听话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好笑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下一步的命令。
“滚出去!”
守在孟口的侍卫听到里面的声音时微微一震,从来没有人敢跟他们的大王这么说话!那侍卫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看来里面的人是活不长了。。。
正当他准备着随时听到大王的命令冲进去把那人抓起来时,却看见自家大王走了出来,然后在侍卫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冲房里丢下一句:“九王爷可别后悔。”就大步离开了。
侍卫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心中不禁诧异:里面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没过多久昭景就后悔了。
姬傲是走了没错,可是他走了之后就再没人进来过了,甚至。。。甚至。。。连个端水送饭的都没。
昭景仰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泄气地感觉到胃里一阵阵的抽搐。
饿。。。
次日晌午,姬傲再次踏进寝宫的时候,昭景已经饿的没力气说话了。
姬傲叫人端了饭菜进来,放在床边,昭景看了看,赌气似的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姬傲也不恼,坐到床头,撩起他的一缕黑发放在手中把玩着,淡淡道:“九王爷要饿死在西荆也无妨,只是到时还要劳烦本王把尸体给殷昭烜送回去。”
背对着他的身影没动。
“不过估计殷昭烜也懒得再要个没用的尸体,我看不如到时候就直接把你埋在本王的后花园好了,还能给本王的花们施施肥。”姬傲继续道。
昭烜的肩膀微微动了动。
姬傲低笑:“九王爷真不肯吃吗?那我可叫人端走了。”
昭烜的肩膀又动了动,没出声。
“来人,把这饭菜清理了。”姬傲扬声道。
两个宫女走进来,手脚麻利地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端走了。
姬傲看着仍旧一动不动背对着他的昭景,面色微沉,道:“看来九王爷是真想给留在西荆当花肥了。那本王也就不必再白费力气了。”说罢正准备出去,却瞥到那背对着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姬傲走过去,一把扳过昭景的身子,下一秒却愣住了。
昭景咬着被角,满脸泪水地看着他。
姬傲的脸色变了变,问:“哭什么?”声音比起刚才却是柔和了许多。
昭景挣开他的手,又转回去,仍旧拿背对着他。身后的人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在床头坐下来,下一秒,他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腋下一抱,整个上身都贴上姬傲温热的胸膛。
姬傲倚坐在床头,抱着昭景。
昭景挣了挣,没挣开,他本身力气就抵不过姬傲,还给饿了两天,可想而知。
可昭景似乎就拗上劲儿了,明知道自己挣不脱,仍旧不停地拼命挣扎。
姬傲拍拍他的背,柔声道:“乖。”
只是一个字。
昭景突然就停止了动作,下一秒,抓住姬傲的衣领,‘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我哥不要我。。。你还。。。还欺负我。。。。凭什么我就这么。。。这么倒霉啊。。。。”昭景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
昭景哭得凄惨得着实让我们的西荆王吓了一跳。从前的二十几年里,还没人敢在姬傲面前这么个哭法。
姬傲的手臂僵了僵,抚上昭景瘦的可以摸得到脊骨的背,本想安慰一下他,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马车上昭景弓起身子接纳他的样子,顿时觉得浑身燥热,修长的手指也顺着背部弯曲的弧度渐渐往下滑去。
直到手指顺着背部滑到两股之间的时候,昭景才惊觉不对,猛地把他推开,退到大床的另一角,红着眼满脸泪痕,警惕地看着他。
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诡异。
“咳。。”两人这样对峙了许久,姬傲终于出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扬声道:“来人。”
两个小宫女应声而进。
“吩咐御膳房弄点儿吃的来,”姬傲吩咐道,又看了昭景一眼,道:“要清淡些。”
两个宫女躬身道了声‘是’,便退出去了。
宫女离开之后,姬傲自床边站起身,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出房门。
之后的两天,姬傲都没有出现。
第三日午后,昭景已经觉得身上没有那么酸痛了,便起身想走动走动,门前的侍卫也并没拦着他。
这是昭景来到西荆之后第一次得以好好地看看这里。
西荆的皇宫建筑大不同于东渪,如果说东渪的皇宫是内敛的宏伟肃穆,那么西荆的皇宫,同样是红砖绿瓦,亭台楼阁,却让人感觉异常的张扬与华贵。
就像那个人一样。
昭景住的寝宫并不算很大,门前却有一个不小的院落,院子的尽头种了一小片竹林,再往里,是一个不大的小池,一面种着荷花,池水清澈。
昭景站在院里,抬头便见院门顶上写着‘景园’二字。
不知是这院落本身就叫这名字,还是之后姬傲又叫人改的,总之昭景看着那两个字就觉得异常不爽。发泄似的一跺脚,快步走出院门。
出了院门,便是宫道。昭景这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原来是皇宫的最深处,道路的一头已经可见高耸的城墙,没得选,昭景悻悻然地沿着宫墙向着另一头走去。
沿路遇到三三两两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见到昭景的时候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又马上低下头去匆匆走过。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并不奇怪。
昭景逛了两个时辰,觉得无趣,西荆皇宫的建筑风格虽然和东渪大不相同,但布局却很是相似,似乎没什么新意。
天色渐暗,昭景沿着原路折返回景园。
也许是天色暗的缘故,进院门的时候,昭景竟没注意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两人同时跌坐在地上,发出‘啊’的一声。
待昭景定神看过去,那人已经迅速地站起身来,不安地看着他。
是个小太监。
昭景正奇怪着小太监怎么会跑到这里,那人已经快步走过来扶起昭景,一边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是谁啊?”昭景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小太监刷地在他跟前跪下,颤声道:“奴才小寤子,是大王派来服侍公子的。”
“小。。。痦子?”昭景觉得这名字好生奇怪。
“回公子,奴才本名寤生,寤寐的寤。”
“哦。。。寤生。”昭景看了眼还在地上跪着,头低的都快要埋进地下的小太监,笑道:“你起来吧。”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小太监仍旧跪着不起。
昭景有些烦了,道:“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不关你事,赶紧起来。”说罢便绕过他直接走进屋内。
小太监愣了一下,匆忙起身,跟着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