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高山流水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好曲,早说姑娘精通音韵,今日耳闻果然不错!”我回头望去,十三阿哥身穿一身朝服,比之前几次所见,皇家贵气更加衬得不凡。
“十三爷吉祥!”我请了个安。
“姑娘不必多礼。”十三阿哥挥手示意我起来。
“我刚下朝,来给额娘请安,听见后花园中传来歌声,没想是你。”十三阿哥走到我身旁,拨弄着琴弦。“你刚唱的是什么曲子,怎么从没听过?”
“回十三爷,曲词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调子是奴婢闲来无事,自己谱的曲!”
“哦?原来你还有这本事,看来不可小觑你呀!”
“十三爷谬赞了!”我推脱道,想来自己从小就被爸妈送去少年宫学古筝,这首“木兰花令”可是我的代表作,当年在大学社团联参赛,还获过奖呢,当然,这些都不能说出来的了。
“你刚唱的是纳兰容若的词,你也读他的词?”十三阿哥坐到我刚坐的地方,轻轻地抚着琴。
“奴婢也是从民间偶得,纳兰的词似水流年、长于情生于情,他的词清新婉约,给人很深的人生感悟,情感挚厚,读起来很值得回味,奴婢很是喜欢。”我接过一旁宫女手中的茶,递给十三阿哥。
“民间!”十三阿哥接过茶,喝了一口,若有深思的说道,“是啊,纳兰的词也只有在民间才能浸出它真正的韵味,这朝堂之上太多的权利只会……”十三阿哥欲言又止。“人生若只如初见,所有事都话为红尘一笑,只是有些事回不去了!”他的语气有些自嘲。
我的心骤然一聚,我不明白为何一个皇家的阿哥说的如此伤感,我曾以为“初见惊艳,再见依然”只是种美好的愿望。初见,惊艳。蓦然回首,曾经沧海。只怕早已换了人间。没想到他竟与我如此契合。
“时光匆匆,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也许曾经一件倾心,但是再见之时,也许是伤心之时,若是如此,不如初见时的那份感觉……”我不自觉的说道。
十三阿哥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看着我。
“可是当回首初见时,失去了曾经的真诚,就不那么坦然了!”
“所以君子之交淡如水。曾经,初相遇是怎样一种情怀,人生若只如初见,不就是最好的写照吗,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得到了往往就不会去珍惜,得不到的才是一种境界。或者,只如初见,那种淡如水的情怀倒是让人释怀,让人坦然,让人心安。一句问候,足矣。我想人生这东西,淡然一点往往会是清风明月,太过执着,则就是迷惘了,因此我情愿对于友情、恩怨、功过、得失、钱财都看得再淡一点,情愿那初见的情节永远留在自己的梦里,有情不必终老,无情未必就是决绝,我只要记得,初见时彼此的微笑”我一时止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知怎的,不知是今天还是面对十三阿哥,反正此时似是有吐不完的话,下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十三阿哥当玩笑听听吧,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我抬头看十三阿哥,他起身朝我这边走来,走到我身旁,双手扶住我的肩,双眼凝视着我的眼睛,“可是我愿意听你发牢骚!”就在我茫然之际,他又走回琴旁坐下,拨弄着琴弦,一首美妙的曲子溢然而出,我知道,这是“高山流水”。
“好一个”有情不必终老,无情未必就是决绝”.”十三阿哥低着头一遍抚琴一边说道,“这情字太重,但是能弃情而为之的东西更重。”我想,这东西该是权利吧,只是你,爱新觉罗胤祥,也会弃情而为之吗?
一曲已接近尾声,十三阿哥突然抬头看着我,“这首高山流水是我单为你所弹。”琴声终了,余音缭绕。
为我,为我而弹,我的心就在那样淡然的中涣散起来——高山流水,那是奏给知音的啊。
“还在看呀,人已经走了!”馨雅从我的身后绕出来,我从目送着十三阿哥远去惊出,着实吓了一跳。
她笑眯眯地盯着我,像是要看透我一般,想着我刚看十三阿哥的眼神,脸一下子红了,“姐姐,你吓死人来着了!”我嘟哝着嘴。
“我呀,是怕你把眼珠子看出来了!”馨雅玩笑道。
“姐姐你又拿我打趣,不理你了。”我假装板着脸。
馨雅捂着嘴偷笑了几声,眨了眨眼附在我耳边小声说:“妹妹不用不好意思,还记得我们说的那个永和宫的石头嘛!我看你是找到了。”我被她说的更不好意思了,就算知道十三福晋是我,可女孩子被人看中了心事,终究不好意思。
我忽的想到前几天看见十四阿哥在御花园中练剑,我从馨雅看十四的眼睛可以看出,她喜欢十四阿哥,又想起十四阿哥的福晋貌似姓完颜,看来这缘分还真的是天注定的。“姐姐还说我,你那天看十四阿哥舞剑,那眼睛像是钉住了,差点都拔不下来了!”我也不甘示弱。
馨雅眼神愣了几秒,后又马上回过神来,“好呀,小丫头,敢嘲笑我!”说着举起手朝我这边挥来,我笑着躲开,她紧追不舍,跑到宫门外,我实在跑不了,她扑上我,直挠我的痒,就在我要求饶时,看见馨雅愣了半天不动,然后惊恐地跪下。
“奴婢给皇上请安。”我也不知道怎么是好,也就跟着跪下。
“这是在闹什么,成何体统!”康熙语气明显有些动怒。
“回皇上,奴婢们闹着玩的,不想扰了圣驾,请皇上降罪。”馨雅答道,我低头瞅着我的衣服,刚刚打闹时衣服头发都弄乱了,现在在康熙面前,心想,这造型可真惊扰了圣驾了。
康熙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这次就不追究了,可不许有下次,你们先起来,看你们这样子,去梳洗一下,然后来正殿侍候。”我们谢了恩,待康熙走后,我们才起身回去梳理一番,因我动作比较慢,就叫馨雅先去正殿伺候,想来康熙应是来和德妃用膳的,自然不能耽误,匆匆换洗后,跑到殿中,两位主子早已吃起来了,德妃今天看起来特别高兴,也是,像她这样入宫这么多年,年华芳容已逝,虽说还能称得上雍容,但毕竟岁月不饶人,青春已回不来了,这样的“老人”,康熙还能想到来和她用膳,自然是欣喜不过了。
想着想着,他们已经用膳完毕了,宫女太监们忙着撤桌子,康熙与德妃漱口,坐下来喝茶歇息。想趁着这阵子我可以下去回去休息了,提脚刚想走,却看见康熙指着我和馨雅说道:“这是马尔汉和罗察家的两个闺女吧,前几次都没怎么看清你们,来抬起头来给朕仔细看看你们的模样。”我和馨雅走上前,抬起脸,对着康熙,好不自在。
“果然是清丽可人,德妃呀,有眼光。”康熙对着德妃赞叹道。
德妃笑着说道:“皇上过奖了。”
“哦!对了,朕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康熙把手中的茶递给旁边的侍婢。
“回皇上,奴婢叫完颜馨雅。”“奴婢叫兆佳宛梦。”我和馨雅应声答道。
“宛梦,宛如一梦,好名字,可是仔细想来倒有些凄凉,你可知你阿玛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康熙看了看我说到。
“回皇上,家父素喜太白的诗,太白有诗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人生如梦,短暂易逝,应及时行乐,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是家父的人生态度,也是对奴婢的期望,所以起名宛梦是也。”我瞎编着,我来到这里才多少天,况且我有不是真的兆佳宛梦,我哪知道,反正忽悠一下,康熙应该不会呢八卦到再去问一下我的那位阿玛吧。
“你阿玛倒是看的开,没想到他那么迂腐的人倒有如此豁达的胸襟,朕真的是要重新审视他了。”
我一愣,连忙推诿道:“皇上谬赞了,家父再大的胸襟在皇上面前,也是小河小沟无以成江海。”
“果然是蕙质兰心,德妃,我看呀,就像你刚说的那样蛮合适的。”康熙忽然对德妃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德妃笑着连连点头。
什么那样蛮合适的,到底德妃说了什么,我虽不知,但我明白他们说的肯定跟我和馨雅有关,我偷偷看了一下馨雅,不看还好,一看吓了我一跳,她的脸色好难看,像是打了霜僵在哪里。
“喂,姐姐,你怎么了?”在德妃和康熙进屋午睡后,我看馨雅还楞在那里,好不正常。
“哦,没事,皇上走了吗?”她缓过神来,“没有,娘娘服侍皇上歇息了。”我答道。她微微地颔首,“哦。”然后走出门,末了加了一句,“也许是我听错了吧。”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搞得很糊涂,怎么今天的人说话都这么隐晦,难道古代人都这样,真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