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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听涛海阁

孤烟袅袅薄笼纱,

清风流霞飞双鸦。

古径通幽茶谁家,

蒹葭白茫听海涯。

狂琴浸雪天地白,

云横梨树落辕台。

穿庭飞花春色晚,

惊得寒九应龙丸。

当世名家叶染白写就的一曲《聆雪》,书尽焱山海阁之风韵。

擅长山水画作的文圣叶染白少年时曾踏青焱山,于云海苍山之中久久徘徊,虽不曾有幸登入海阁一观“如春”奇景,但仍为焱山寒冬盛景所侵染,诗兴大发作此一曲,自言稚嫩诗章,却在字里行间写尽了焱山隆冬盛景的孤寒与风雅,提及天下美景风物之中唯有皇家武脉剑宗武陵山可与之媲美。

时值冬初,昨日刚刚落了一场大雪,百里空茫入眼皆是玲珑纯洁的世界,一串串冰挂,一堆堆雪谷,孤雅精灵,雪白通透,好一番壮丽盛景,却只是不知这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之下又是如昨日般埋藏了多少枯骨?多少亡魂?

焱山千丈直入云海滚滚处,站在山脚仰望不见其顶,身在半腰也只缘山中。从山腰处往上有六千台阶直直通向山顶的‘听涛海阁’,一路之上虽被云雾遮挡视线,但海阁所在之处却是万里清澈,白云皆在脚下,修真卜算着在此吐息纳气,真如神仙中人。

山中隆冬,海阁里四季却是温暖如春。

“铛嗡~铛嗡~”空明沉重的敲钟声从云海的深处涟漪般震荡出来,惊起山中异兽灵鸟四起纷飞,跃上枝头啼鸣。辰曙的光线从苍穹下挥墨般撒下,明昼抬眼从钟楼往天上望去,空中只余朝阳,晴空万里,再不复阴霾,昨日种种恍然似已如昨日死。

但是,杀戮造成的冤孽,无数孤行的亡魂,活着的人心中的仇恨哪里又是能轻易就死去的?

明昼将白色法袍穿戴整齐,下了钟楼就往西厢房走去,月神师傅虽然已经答应了留下阿仁和紫悦两人,可还是不能让他们太随意了,也该是时候去叫醒他们向师傅请安了。

他轻轻推开门,看着躺在两张床上熟睡的两个人,看他们睡得一脸安然,心底的某根弦忽然有些松动,即使雁回的厮杀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之久,在他们的眼前也再没有像那日那般的惊恐和呆滞,但他们一旦醒来,却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明昼心头一动忽然有些不太忍心叫醒他们,

明昼望着梦中微笑的紫悦,微微蹙了蹙眉头,看来暂且不将孙德重夫妇已经亡去的消息告诉她,对她来说有点念想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让她多睡一会吧。”明昼徐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然后他情不自禁地把被子往紫悦的身上严实的盖了盖。

他又朝阿仁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不过这小子好歹算是个男人,可不能让他偷懒。”说着便要上前掀了他的被子。

“明昼你干嘛?”惊醒的阿仁不情愿被明昼提起来,愤愤不平的嘟囔了一句。

明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的说:“还记得昨晚答应过师傅什么吗?”

阿仁低头想了想,点头:“记得,月神师傅说可以收我们为徒,可是在我们出师之前不得下山也不准想报仇的事情,只有这样师傅才答应让我们留下,教我们本事。”

原本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海阁的弟子,应该叫自己一声师兄才对,不准这么没大没小。可没想到,这小家伙的脑袋这么多弯,思路还挺清晰。明昼抿唇轻轻一笑:“罢了,罢了,随你记着什么吧,不过既然师傅已经收了你们,每早自然是需要去请安和上早课的,明白不?”

“明白!”阿仁面无表情,重重点头。

明昼嘴里的话一滞,指了指仍在熟睡的紫悦,说:“一会你收拾好了把紫悦也叫起来一起去拜见师傅。”说完便举步出门而去。

清晨无风,阳光充沛。

月神用术法推动着轮椅缓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坐在镜楼与房间的偌大院落里,清晨充沛的光线从天空里笼罩下来,迷蒙般跳跃在眼皮上,给人一种极其轻柔舒适的感觉,她伸出手采了一朵光华攒在手心轻轻吐出口气,那朵光华瞬间便显影成一只金色的蝴蝶展翅飞向天穹里去,然后又渐渐消散城一片氤氲。她看着蝴蝶远去的方向,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你们三个小家伙躲在那里不打算出来了吗?”

那三个小家伙自然就是指的早上准备来给她请安的明昼,紫悦,阿仁三个人。

明昼拖着长袍缓缓踱步而出,有模有样的拱手作揖道:“弟子们给师傅请安了。”旋即又回头悄悄招呼那二人一同出来问候。

女孩子天生便是对些许漂亮的小玩意感兴趣,刚刚躲在一旁看师傅幻化出的金色蝴蝶,心中不胜欢喜,此时听见明昼唤她更是欢呼雀跃地跑了出来,跪拜在地上急匆匆的给师傅请安:“师傅,悦儿给师傅请安了!”

阿仁缓缓跪伏,恭敬万状,肃然行礼:“弟子平仁给师傅请安。”

月神抬眸望着他三人,含笑点了点头,招呼三人上前一步,“从今天起就由昼儿带你们攻研术法和上早课,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可以来问我。”她看了明昼身上那匹长袍,忽然不自觉的笑了笑,道:我倒是忘了,昼儿,有时间下山重新定做一身衣服吧,给悦儿和阿仁也做一身。”

“是,师傅。”明昼敛襟应诺,却在恍惚之中不知探头寻找着什么?

月神仿佛一眼望透了明昼心里的想法,缓缓道:“樾辰他现在不在海阁,你要想谢他等他回来也不迟。”

明昼拱手,自从樾辰先生救他们回来还一直没有机会当面感谢,略有些遗憾,不过此时却还是止不住孩子的好奇,缓缓低声:“樾辰先生抱着的小莫儿是先生的孩子吗?”

月神轻轻一笑,像是在笑明昼好奇的孩子气似的说道:“不是,不过、也算是他的孩子吧?就像曾经的他和他的那位大人一样。”

明昼闻言,眉宇之间颇有沉疑之色,但并未再次开口询问,毕竟有些事情他是不需要知道的太深的。

月神叶秋本来也是凡世一个良家女子,自是从成神已有三百多年,但容颜却是丝毫未减,和三百年前相比仍是良家女儿的样子,在紫悦看来,师傅就跟邻家姐姐一样漂亮,而且又总是这么温柔,心中的亲切感倍增。

紫悦小心翼翼的朝着师傅走了过去,拉住师傅有些冰凉纤细的手臂,乖巧的蹲在一旁,询问道:“师傅,我想学变刚刚那只蝴蝶,您可以教我吗?”

月神爱怜地抚摸着她这个几百年来收的第一个女弟子的发髻,温柔笑道:“好啊,既然你想学我就教给你,反正这种东西教给昼儿,昼儿又不愿意学,果然还是悦儿和我投缘。”

得到师傅允诺,紫悦喜笑颜开地朝着明昼做了个鬼脸,明昼也不动声色的回应了她一个白眼。

月神又望向静默在一旁的那个年纪最小的弟子:“阿仁,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阿仁低头沉闷不语,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像是在思虑着什么困绝的事情,沉默半晌方才豁然抬头道:“我想学治国安天下之道!我不要天下再打仗了!”

月神望着他,眼角里流露出些许悲悯,这样的战火遍布的乱世,她自己也未尝不曾经历,就在她还只是个普通女子的时候,家乡就曾被战火烧毁,儿时定娃娃亲的丈夫也也在战争中丢了性命,她一个人流落天涯,那是的生活真是艰难困苦,但也正是因此她才有机会认识了炎轩,然后又继承了上一任月神的神魄,命运也就因此改写。

而如今,就连孩子都要被仇恨所包裹,真是可恨可怖的烽火乱世,拆散了多少家庭,铸就了多少怒火。

许久她才淡淡点头,淡淡道:“我可以教你治国安天下之道,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没有人能停止世间的战乱,即使是神······”她顿了顿,继而斩钉截铁道,“也一样做不到!”

阿仁闻言,跪拜在地,沉声:“弟子懂了,谢师傅教诲,但我还是要学!”

月神看着他,默默点头,阿仁他还是一个才不过八岁的孩子,心思竟然都已经如此沉重,日后可要好好教导不能让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避免他误入歧途。

她挥挥手,恹恹的说道:“昼儿,你先带他们上早课去吧。”

明昼向师傅行了拜别礼,招呼了两人往外走去,几人渐渐走得远了,徐徐冷风之中却还能听到悦儿拉着明昼撒娇的声音,月神只是闭着眼睛微微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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