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颜孤一瞬间震惊的长大了嘴巴，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追问道，“昭雪你是说师兄要去见得人是雪烨大哥？！”
昭雪含笑点头，“大哥他还说有份大礼要送给你呢！”
“大礼！什么大礼？”颜孤好奇的追问，然而话头却被慕容周出言打断。
“你认识雪家的大公子？”
颜孤嘿然一笑，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那是当然，我们可是结拜兄弟呢，师兄你忘了我在山上时不是和你提过吗？一个叫樾辰，另一个就是雪烨大哥啦！”
“原来你说的那两个人有一个是他，看来你那半年也不都是荒废度日了。”慕容周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颜孤也跟着一起点头笑道。
“真不害臊！”沐昭雪撇撇嘴，骂了一声，颜孤嘴角一扬立刻还击。
颜孤和昭雪两个人一路上吵吵闹闹，不知不觉间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云中楼前。
管家丁伯早已在楼前等候了多时，昭雪姑娘见到他恭敬的唤了声“丁伯！”。
丁管事微微一笑，朝着来客拱了拱手，礼数周全道，“诸位贵客请随我来。”
三人随着丁管家走进楼中，白日里的云中楼门庭比起夜中较为冷落，奉茶的小厮也都个个无精打采的，十分清闲。
只有几桌客人零落在角落里吃饭饮酒，吃的也大多只是些清淡的酒菜，可唯有一桌上的客人却是点了慢慢一大桌子的好菜。
杭州狮子头，鸳鸯锅，炝水驴肉，水泽兰花糕，叫花鸡，冰鱼合欢，桂花点心，芙蓉糕，然后还有一道云中招牌菜，三参汤。
桌子上冒着腾腾的热气，勾引着吃饭的客人不停的流口水。
紫悦和平仁一样吃的不亦乐乎，紫悦呵呵道：“你不是以清心寡欲的君子自居吗？怎么也吃的这么开心，不是说君子都不喜欢厨房吗？”
“笨蛋！那叫君子远庖厨！”平仁抬头瞪了她一眼，嘟囔道，“君子不喜欢厨房却喜欢美食，你懂什么？”
紫悦不悦的撅了撅嘴，哼一声又低头开吃，低声自言自语道：“反正明昼哥说了有人会替咱们付账，不吃白不吃。”
“对！”难得二人的意见如此一致。
紫悦正吃在兴头上，蓦然抬头间看见门口出进来三个熟悉的身影时，不由的一愣，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那不就是今日明昼哥救的那几个人吗？他们怎么来了？
平仁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去，兴趣索然的低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明昼等的就是他们！”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笨！”
公子孑然长身而立，凭栏远望，一袭水蓝色长袍于风中微微翻飞舞动，低头看了看时辰，一声叹息轻不可闻。
清晨的风里有丝丝缕缕的酒香伴着一起扑进鼻腔里，雪烨不禁嗅了一下，心道：好香的酒！于是不免被这酒香吸引，回头去查看究竟是什么样子酒能让他也动心。
回头正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手里拎着一壶酒慢慢顺着楼梯上来了阁楼，“在下有好酒，可惜无知音同饮，公子可否赏脸？”
“好酒自然要有知音饮！”雪烨微微一笑，揽手请少年坐下，自己也顺势坐到石桌的另一侧，“不过你怎么知道你我会是知音？”
少年掀开酒封，更加清冷香凝的酒香就四溢出来，整座阁楼都沉浸了无边无际的美酒醇香中，甘甜清冽的酒水从壶中倾倒出来，冰冷干净的颜色就像是雪，寒冬里最冷的雪。
少年唇角含笑：“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我和公子心中所求，是否知音？”他一边说着，手指一边默默结印，阁楼的温度竟然一瞬间变冷了不少，酒杯的四壁居然凝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冰层。
雪烨也有所觉察不禁微微一怔，旋即仰头饮下清酒，不禁啧啧称奇：“这是什么酒？入口竟然如此温冷清甜！”
“名为——冷香酿。”少年也举杯饮下，静了片刻，缓缓道，“是我自己酿的酒。”
“真是好酒，名字也雅致的很！只是这酒里承载的东西有些多了。”雪烨眼睑低垂着，缓缓道，“你就是明昼吧，独隐前辈的书信中曾提及到你，今日一见，果然是器宇不凡的少年英杰！”
明昼只顾笑笑，并不搭话，他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寒暄之人。
雪烨也没有继续为难于他，只是习惯性的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睛盯着手中缓缓转着的酒杯，幽幽道：“这场以天下为赌注的乱世征战看似只是诸侯间的战争，可这场征战背后却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隐晦的脉络，世上永远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像我这样的人恐怕是一辈子也参悟不了。”
“我虽然远离尘世已久，但也曾听过三大经商世家之一雪家大公子善于机算的名号，公子说这话可真是过谦了。”
雪烨笑着，“我不过是一介商人罢了，士农工商的最底层，是个满脑子只知道谋取钱财利益的人。”
“可公子此次谋取的可是天下！”明昼神色一凛，“当世又有谁能有如此胆魄？”
“不过是一场赌博罢了。”雪烨低声，宛如叹息。
二人沉默无语，脚踩楼梯的吱嘎声清晰可闻。
老丁微微欠身，“公子，贵客到了。”
“请！”雪烨神情严肃，沉声道，老丁领命而去，说完他又对明昼笑了笑，“我们等的人终于到了。”
年轻的君王手持十二指骨扇，翩翩而立，气度威严难喻。
雪烨目光流转，微微一笑，作揖道：“雪烨拜见王爷。”
慕容周也回之一笑，以同样的礼节回礼，“公子客气了，今日我等是客，公子才是主人，该我我拜见公子才对。”
雪烨含笑请慕容周入座，并吩咐老丁奉茶，慕容周踱步过去，颜孤与昭雪紧随其后，颜孤冲着雪烨打了个颜色，雪烨轻笑着摇了摇头。颜孤知道此时不是他们兄弟相邀饮酒的机会，嘴角张了几次便默默站定了。
慕容周与雪烨落座之后，这才发现石桌旁还有一人。
颜孤忍不住叫道：“你不是刚刚的···？”
“我本就说过，有缘自会再见。”明昼微微颔首。
慕容周也急忙起身朝着明昼拱了拱手：“常言道，大恩不言谢，少侠日后若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定当不遗余力。”旋即也请明昼入座，雪烨也看出二人似乎早已相识，只任由他们说话去，并不在意。
明昼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我并不需要王爷帮什么忙，只需要王爷兑现自己的承诺就是。”
“什么承诺？”慕容周虽然早就猜出明昼肯定早已知道他的身份方才出手相救，可并不清楚他所求何事，此时开口不免多了几分冷漠。
明昼右手手掌微光忽闪了一下，一卷榜文凭空出现，一边将榜文摊开，一边道：“若能帮大军渡过怒澜江者，无论出身，皆可官拜大将军。”说完，他笑了笑，看向慕容周，“此言非虚？”
慕容周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喜和一丝疑，不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静了片刻后盯着少年的眼睛缓缓说道：“所言不虚。”
明昼的眼底里满是笑意，淡淡道了一声：“好。”便不再多说什么。
丁伯已经亲自端着新沏的茶水来到了众人桌前，以慕容周为先一一斟茶过去。
雪烨率先举杯，环视明昼与慕容周：“两位请！”
慕容周一饮而尽，未有半分迟疑，明昼却是轻啜了一口，眉头蹙了蹙似乎不习惯茶中的苦味，便放下了。
雪烨饮完，将杯盏放在了桌上，老丁眼疾手快立时便上前将茶水收走，转身下了楼，不知道又去忙活什么去了。
“茶也喝完了，我们还是先谈谈正事吧。”雪烨开门见山，说完，他朝着楼梯望了一眼，低声道，“怎么这么久？”
“老丁！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少爷莫急！”楼下传来老丁高昂的声音。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不久，只听阁楼石板间“咔嚓！”一声响，不远处的石板从中裂成了两半，石板下面有轰隆隆的声音，伴随着烟尘和灰土，开阖处缓缓升起了一面托盘样的东西，托盘上放的是三个红漆金锁的大箱。
雪烨起身往箱子走过去，拍了拍箱子，笑道：“王爷我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身携这么大数目的巨款金银，可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啊，把这些给了你我也是能美美睡上一觉了。”
他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王爷请过来查验一下吧，整整十万两黄金，看我有没有坑你，有的话最好当场就说，过时可是不候哦！”
慕容周回之一笑，笑容中有隐约的苦意和震惊，“我信得过雪家，更信得过公子，更何况我又有什么资格查验呢？”
“不查自然好，不过王爷可不许秋后算账。”雪烨撑出一根食指在眼前晃了晃。
“决不食言。”
“好！”雪烨一拍手，“大家都是爽快的生意人，既然王爷如此信得过在下，我又怎么能令王爷失望呢？老丁！”
“轰隆隆~~！”石板微微颤动，托盘在继续往上升，三只箱子的下面还有三只箱子，等下面的三只箱子也露了出来，托盘的升高还没有停止，轰隆作响里，雪烨的脸上颇有得意以及肉痛之色。
“先前这十万两是江杭商会奉上，这剩下的二十万两则是雪家独资，还望王爷笑纳！”托盘终于缓缓停止，烟尘消散沉积，那是整整九个装满了金银的大箱子，足足有三十万两黄金！
慕容周一怔，旋即难以置信的看过去，脸上有难以掩饰的动容和震惊，一抹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
明昼也不禁咂舌，“我知道你有钱，可想不到居然是这么有钱！”
雪烨微微冲着慕容周颔首，心中暗道：大爷我都快倾家荡产了，要是这都不能让你们动容，我活着还图个什么劲？可面上依旧挂着笑，让人看不出心中的波澜。
“这些不过是雪家抛砖引玉向全王爷抛出的一块砖石罢了，为得是能在整个天下砸起波澜，正可谓弓弦一响，黄金万两！十数万西征大军的军费更是倾泻如洪水！三十万两黄金虽不是杯水车薪，但也不是长久之计。”雪烨瞥了一眼端坐在旁的当今大权在握摄政王，轻轻笑道，“可是，只要我的这手计策一成，天下富贾都要上钩，纷纷效仿雪家投机天下，那时候落到王爷囊中的，就算是黄金百万，又有很难？”
慕容周起身顿首，朝雪烨拜谢，沉郁顿挫道：“他日定不忘先生今日涌泉之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涌泉之恩，又该如何报答？
即使是天下最精明的商人，此时也未能猜到那个最准确的答案，更或者是早已经猜到，却继续装傻充愣罢了。
涌泉之恩，不如不报？
雪烨欲言又止，像是自嘲般笑了一声。
不等寒暄再至，明昼已然起身快步朝着装着黄金的大箱子走了过去，袖中手印飞动，待他走到跟前，锁着箱子的漆金大锁“嘭！”的一声断裂成了两半，明昼手指一晃，明晃晃的金光刺伤了眼睛。
明昼含笑，轻轻拈起一锭金子，折身返回，朝着慕容周和雪烨一拱手，在二人略带惊讶的目光中，淡淡道：“我早晚会成为王爷的大将军，倒是也自然会有俸禄，不置可否先提前预支一些？”
已经送出手的金银雪烨自然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风轻云淡的微笑。
慕容周不解道：“当然可以，只是···为什么呢？少侠看起来也不像是贪财之人。”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明昼唉声叹气，有意无意的朝楼下瞥了一眼，“这会儿估计还有人等着我去赎他们呢，我身无分文，只得向王爷讨要了。”
慕容周想起之前在桥头碰见的那个****洒脱的少女，会心一笑道：“少侠请便。”
“那便告辞了，三日后，我自会前去军营助王爷西渡怒澜。”不温不凉的话音刚刚落下，明昼已然抬脚走下了楼去。
经过颜孤与沐昭雪身边二人时，微微颔首算是告辞，二人也回了全礼，目送他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