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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远离炽热的荒漠数万里之遥,一处宁静之境,扩展天地。美景不胜收,美人不足数,让踏马路过的过客,皆是为此而停下了奔走的脚步,静享这一时的恬然,这一时的心安。

此处宁静,正是中原独有之处,而此所,也是当今皇帝最为欢愉的场所,水之都——江南!

虽然年去三月,已是春景盎然,江南地处河川之旁,湿气颇重,氤氲水汽长年笼罩着这一方土地,竟形成了水雾不散的景象。凡是来到江南的人,都暂忘了夏日的忧烦,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恬然之情。此刻,烈阳将陨,黄昏袭来,晚霞更是绚丽多彩。苍穹边际泛着圈圈光晕,洒进了江南,给这个烟雨弥漫的江南更添幻意。

但如此幽邃静美的江南却被一声短促且嘈杂的马蹄给煞了风景。凡是听到了马蹄声的江南人士,眉头都不免蹙了蹙。但都是神情转瞬即逝,一副不吭声的神态,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而自己也不想与此有关!就在些许外来人的诧异声中,整个江南大街,就只有这一声马蹄声孤零零的回荡着。

骑马者是一名青衫人,面容白皙,宛若皑皑之白雪。乍看之下,竟以为是女儿身,如若不是他脖子间突出的喉结,真是很难辨认。他胯下驾驭的白驹,也并非凡品,十分雪绒之毛色,金光之瞳,健壮的四肢,奔跑时喘出的厚重白气,皆是一等一的货色,与大理的皇室坐骑‘雪狮’马倒有七成之像!

那可是只有大理皇室高位成员才有资格拥有的绝世好马啊!

就在某些识货之人诧异的神色之下,须臾,青衫人便停在了一所大宅门口,大宅中顿时奔出数十人,将其连人带马牵进了府中。那些甫至江南的外来人一瞧,心中终是恍然大悟,也理解了那些江南人士的视之不见,原来是这个原因!

“难怪如此嚣张!竟是史籍楼的人!”

史籍楼,中原皇朝至高的权力,除了皇帝,就是它一手独大。就算是拥有兵符的大将军,没有皇朝十二老会议阁的批准,也不得擅自带兵闯入这座府邸!传闻,如今中原皇朝的开创,与史籍楼的楼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至于是怎样的关系,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一切关于三十年前的记载之册,却都只在史籍楼里,就算是生香书院这样的皇朝书库,都没有多少记载,就更别提江湖这种草莽之处了。

江湖最近几年传出史籍楼楼主有私养兵士,培养大批武林高手,隐隐有谋反之意。但是皇朝里的皇帝与代表先帝权位的皇朝十二老会议阁,却对此置之不问,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不禁使许多人多次感到些微的耐人寻味。有些心思缜密的人,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不禁各自心下哀叹,明眼人也是一眼也能瞧出,这坚持了三十年的太平盛世,表面或许波澜无惊,但是里面,其实已是暗涌异常!

再观青衫人的这边,众奴仆尾随青衫人在府邸中绕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花苑。青衫人连连挥手,那些奴仆见状,心神理会,纷纷退走了。青衫人迈步走在花苑中,不时斜眼一瞥四周,确定无人后,脚下轻蹬,跃到了一处假山之上。伸手在上面摸索了一番,霍地一推,一个石门蓦地从假山中显现出来。只见青衫人身影一闪,已跃进了石门里。

假山中竟是别有一番洞天。一条甬道自石门延伸到无尽的黑暗,甬道的石壁上镶嵌着龙眼般大的夜明珠,正泛着淡淡的湛蓝光芒。青衫人以微弱的蓝光识路,不一会便来到了甬道的尽头。

甬道的尽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竟会有一座庞大的地下城!整个地下仿佛受到庞大的力量所挖空,一派无垠。光是目视所及,空余的空间已是延伸地下数十里之遥,上窜地顶十丈有余。由于是在地下,所以没有阳光,黑暗空洞之处,却又一丝丝光亮的异彩,散至这整片空间,绿幽萤光,青色亮斑,数以万计的这种如同萤火虫的生物,充当着这里的一个个太阳,却只有微弱,以及寒冷与失温。

青衫人却对这里的环境习以为常,表情没有一丝诧愕,只是抖了抖衣袖,随即轻步走进这所地下城!

青衫人走了数刻,路经了不少石屋,穿梭了多条街道,但是,却根本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这座庞大的地下城地脉,竟是没有一个活着的居民?!

地下的潮湿气息很重,亦没有风,空寂的黑暗空间,空留九分沉冷,一分压抑!

随即,青衫人转过一个街角,突然眼前一暗,只见一座高有数丈的楼宇盘亘在此,楼宇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依旧是用石砖堆砌而成,其材质与那些平民的石屋没有任何区别,但青衫人一见此楼,已是不禁动容,而动容之后,便是竭力的缓下了心中惊惧,然后亦是轻手轻脚的迈入这座楼宇。

楼宇并不高,却又数百道阶梯盘旋而上,每逢二十之数,便有一道石门,中心却已被掏空,只留下了一个石框子,而石门之上,依次刻有一个颇有年代的牌匾,牌匾材质相同,但是所刻写的字,却是不相同。

二十阶级之处的石门所刻为“创始”。

四十阶级之处的石门所刻为“根基”。

六十阶级之处的石门所刻为“瞻望”。

八十阶级之处的石门所刻为“人恶”。

一百阶级之处的石门所刻为“净世”。

却在一百二十阶级的石门之处,却没有刻任何的字。而这道石门,一眼看上去,也与前面五道陈旧的石门有所不同,明显是新的。青衫人的眼角瞥见,心中也是一直对此抱有满腹的疑问,但是青衫人却一直不敢去询问,因为,自己——没有勇气,更是没有资格!

而就在此刻,一声淡然的话语猛然自无边的黑暗传来,登时惊煞了青衫人的心神,最为平淡的语气,掀起了青衫人心中最为害怕的浪潮!

“这次来,带来了什么样的情报?”

青衫人平缓了惊惧的心神,倏然半膝一跪,高傲的头颅垂下,是最为置信的甘拜,而随着膝落头垂,青衫人亦是语声同起:“大人,小人这次来,是有两个情报呈上。”

无边的黑暗无知无觉,但是那声平淡的声音,却是不绝于耳,恍惚间,已是窜进了青衫人的耳中,来的无影,亦是去的无踪。

“那就说来听听……”

青衫人闻言,一定自己的心神,恭声答道:“是!这第一件事,是最近江湖传闻的剑帝与玉济翔泰山的那一战,虽然已经过去三个月有余,但是此次交战后,剑帝与玉济翔却是双双失踪,再也寻不到行踪,属下暗访数月,只是知道有数人在一个月前,貌似见到形似玉济翔的人在荒漠出没,但其真实属下却没有办法得知……”

青衫人却还未说完,那声平淡的声音已经打断了他,一语一字,皆是如同一把把棒槌,将青衫人的心狠狠的敲了数震!

“那你将那些人怎么样了?”

青衫人闻此,头垂的更下了,声音,也是更为低沉了:“属下当然没有留下活口……”

暗藏深处的人闻见,好似沉吟了一下,随即又起数词,平淡之音,平淡之举,却是不平淡的指令:“恩……剑帝与玉济翔的事,你也别再跟了,专心盯紧巫家那三个老家伙的行动……”

青衫人不禁心头一颤,却不敢出言发问,只能诺诺称是。因为他心里很明白,若是一个不小心,那么自己的小命就是难保!

暗藏深处的人却是好似看穿了青衫人的心思,随之再出平淡之语,已是再一次惊动了青衫人的心神!

“吾知道你想问原因,吾就明白告诉你,剑帝已经不在人世,玉济翔行踪不明,你可明白了?”

青衫人一闻“剑帝”身亡的消息,浑身一震,竟似不信,不禁喃喃道:“剑帝竟然……死了?!怎么会……”

青衫人的嘀咕尚未平复,那平淡之语已经疾涌而来,丝毫不给青衫人喘息的时间!

“吾说的话,你还不信?!”

青衫人终于是回过神来,连连惶恐道:“属下不敢,既然大人说是那就必是了,属下绝无猜忌之心!”

那深藏暗处的人闻听拍马屁的话,竟似无觉,只是话题一转,直入主题:“你探听到的第二件情报又是什么?”

青衫人顷刻调整了心态,重归一派恭敬,却多了一分惶恐:“大人要属下追踪那姓巫的小子,就在几日前,属下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那小子在荒漠遇到沙尘暴,随后中间有接近一个月没有消息,之后竟与荒漠的第一帮派‘沙神帮’的帮主邱干戈同时出现在‘焚水境’之中,属下也从邱干戈的身边随从套取了一些口风,却只是知道他们是去了一个荒漠的荒城中,并在那里找到的那姓巫的小子,但具体的,恐怕只有邱干戈与那姓巫的小子才知道了。”

青衫人说完此语,静等暗藏深处之人的发话,但是等了许久,竟只有空荡的沉寂之音,青衫人心中心急如焚,不禁小声试探道:“大人……”

那深处之人却是在青衫人出声的刹那,喊出了一句,也只是唯一的一句,却让青衫人心中舒乐一口气:“你做的很好,你可以下去到‘憧憬库’领赏去,现在吾想一个人呆一会……”

青衫人连连称是,急忙退出了身姿,只是片刻,一片黑暗的沉沦之楼,只剩下一声轻缓之极的呼吸声。

地表春意盎然,暖气浸泥,而地下也仿佛受到影响,潮湿的寒气瞬间蒸腾,陡化一阵阵袅袅的白烟,将整个地下之城,陷入弥漫的烟雾之境,乍看之下,竟似人间又一处的仙境,却不知,也是人间又一处的炼狱!

那深藏暗处的人,终于再次发话,但话语的内容,若是青衫人还在场,必然翻了白眼,昏厥过去!

“吾主,那‘焚水境’离冥藏一族的城郭只有数十里之遥,看来巫家那娃已经见过冥藏寂灭那家伙了,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请指示。”

恭敬的话语轻启,迎接而来的,是一声淡漠的声音,不似漠刀的肖冷,不似邱干戈的萧狂,只是一种纯粹的,毫无渣滓的……淡漠!

“反正这也是你的预料之中,吾无需担忧,吾想,你该已经有了一个万全之策了,那就去施行吧。”

平淡的声音应了一声,随即又是沉吟了一会儿,似是有什么话语想要一吐为快,但是却是压抑住了。

淡漠之人仿佛察觉到了,却依旧一派淡漠之音,没有丝毫情感的起伏,不会有情感的依托,也不会容有情感的尘垢,这声音,就是一个超脱此世的人,但究竟是神,还是魔,却并不知道。

“有什么事?”

淡漠的话一起,平淡的人也是不能不吐平淡的语,虽是平淡,却是暗隐一丝兴奋:“吾主,吾觉得,好像这个局的背后,有另外一个智者参与了其中,在与吾一较高下。”

淡漠的话又起,只是依旧无感无情:“有什么凭据?”

平淡的人好似摇头叹道:“吾没有任何凭据,对方布局的太巧妙,让吾至今察觉不到他的具体存在。但是身为一个智者,吾有一种直觉,这个局里面,一定有一个与吾相匹敌的智者,他会是另外一个未知数!”

平淡的话甫落,淡漠的声音已是窜起,一言一语,不见丝毫起伏,只有淡漠,只剩淡漠:“那就找出他,杀了他!吾不希望这个局里有任何的未知数。如果有必要,吾可以准许你运用‘残衣’……”

平淡的话只是一应,却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一股兴奋的意味却是不自觉满溢开来,虽是无言,但是感觉自知。

随后,随着一声半阙诗号,整个楼宇,才是真正回归了沉寂的黑暗,无光,无音,亦无觉。

“残衣步天地,净衣飞宙宇,相较不成论败之,岂闻失过,岂闻过失……”

半诗落,已是声言沉落,黑暗,幕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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