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内热闹非凡,掷骰子,玩骨牌......花样还真不少,当然最热闹的一块当属斗蟋蟀。
璃楉的眼睛在赌场内仔细的搜索着,寻找熟悉的面孔。突然,目光猛的一凛,凝注在摇骰子的太监身上,那人正是昭德宫的门监小张子。他脸色发黑,看起来运气不太好,耍了两把后,咒骂了几句,悻悻的往外走。璃楉担心被他认出,连忙将头撇到一边。
蟋蟀场地正斗得热火朝天,太监们纷纷亮出费尽心机寻到的蟋蟀。朱见沛护着瘦小的璃楉挤到人群前。长案上,一只名为“大将军”的蟋蟀笑傲群雄,无人能敌。主人脸上笑开了花,“这可是咱花了二百两银子买回来,谁还敢来啊!”
这时,一个太监将手中陶罐放在了案上,“我的黑霸王特来挑战!”那太监生得其貌不扬,尤其是那脸上的红疙瘩,一颗颗亮澄澄的,堆得面无余地。
二人将所有的筹码全部押上。战斗开始,四周的人群开始吆喝起来,二人手执簧草拨动着蟋蟀。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大将军”便软了下来,步步后退,任凭主人如何挑拨,也不再前进了。“黑霸王”胜了!
周围无人敢在挑战,中间人正要宣布今日胜者,闻得朱见沛道:“我的‘盛世魔王’也来凑个热闹。”
陶罐一打开,立即引来哄堂大笑,璃楉扫了一眼,顿时也泄了半腔势气。罐中的蟋蟀看起来瘦瘦小小,弱不禁风。
那丑太监哈哈笑,“就这么个小玩意也想跟我的霸王斗?”
朱见沛斜睃他一眼,语气淡然,“是赢是输,斗过才见分晓。”
丑太监不屑一顾,执簧草拨了两下,便任其行动。
“黑霸王”的个头几乎是“盛世魔王”的两倍,气势上便站了上风,但“盛世魔王”似乎毫不示弱,两腿一蹬,便跳到霸王的背上,不出两个回合,霸王便趴着不在动弹了。
璃楉手捧大堆筹码,乐开了花,而人群中却有一双眼睛在仔细打量着她,慢慢浮出阴鸷之色。
回去的路上,璃楉瞧着陶罐中的蟋蟀笑道:“没想到这又瘦又小的家伙这么厉害。”
朱见沛诡异一笑,“你可知它是从哪捉来的?”
“从哪啊?”
“棺材板底下!”
鸡皮疙瘩颗颗暴起,璃楉惊叫一声,松开了手。陶罐碎了,蟋蟀跳了出来。璃楉忙着去扑,却被朱见沛阻止,“算了,让它自己玩去吧。”
璃楉觉着挺可惜的,虽然这蟋蟀有点渗人,但拿回去卖给小太监们,没准还能挣上一笔。眼看着蟋蟀跳入草丛,没了影,也只能悻然作罢。
回到戏班,璃楉和朱见沛将赢来的银两拿去给阿丑。
惊异的阿丑询问来源,当得知是斗蟋蟀所赢时,他一脸严肃的说:“以后千万不要再去那地方了,那里没有一个好人,不要像阿徐......”阿丑刹住话头,怒火染红了他的脸。
听到阿丑提及阿徐,璃楉觉得是个好机会,顺势将话题引上正轨,“我听人说阿徐是因为输了钱,所以才被人收买冒险刺杀皇子,是真的么?”
“不是!”阿丑急着反驳,“阿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他是被人陷害的。”
“你怎么知道?”朱见沛似乎知晓了璃楉的用意,将话题深入。
“阿徐与我就像亲兄弟一般,当初我进戏班时,处处被人欺负,只有阿徐待我好。而且我和他住在同一屋,他的为人我最了解,他绝对不会为了钱去做大逆不道之事!”阿丑握起拳,义愤填膺,“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阿徐是无辜的,证明他也是受害者。”
璃楉心里突然有了盘算,她觉得有了突破口,“阿丑,我相信你的话,让我帮你,我们一起找证据!”
朱见沛飘了璃楉一眼,“算我一个。”
璃楉错愕的抬起头,望着朱见沛,而对方狡黠一笑作为回应。
阿丑却摇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很危险,不能连累你们。”
“多一人便多一份力量,况且查出真相也是为朝廷立功,何乐而不为!”朱见沛拍了拍阿丑的肩,“此处说话不方便,找个僻静之地再说。”
三人行到太液池边,四周静籁无人。秋风卷着枫叶飘飞而下,红染湖畔。三人席地而坐,朱见沛问阿丑道:“你现在可有掌握任何线索?”
阿丑沮丧的摇了摇头。
“莫急,我们一点点寻查好了。”朱见沛沉默片刻,问道:“西苑那日,你也在场么?”
“我没有资格到御前表演,只是和梦葵一起帮着看管道具。”
“那当日有没有发生什么可疑之事?”
“西苑演出的前一晚,阿徐整夜未回房。第二****问梦葵,梦葵说许是又去赌钱了。戏开场后,他仍未到。终场时,我出了趟更,回来就看见他已经在台上了。后来皇子被行刺,大家都涌下台来,后台一片混乱,我从人群缝里看到阿徐走了出去。后面二日便再也没见过阿徐,直到有人在井里发现了他。”
璃楉低呼一声,“原来阿徐是最后表演傀儡助兴的人之一。我记得当时有六个人,都戴着脸谱,你怎生认出哪个是阿徐呢?”
“因为每个人的妆都不同,阿徐扮的是赵云,我看他的脸谱就知道了。”
朱见沛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如果是别人戴着这个脸谱呢?”
阿丑拍了下腿,似乎有些兴奋,“一定是别人冒充阿徐,为何我就没想到呢!”
“只不过是猜想。”朱见沛微微一笑,“阿徐两日未回,你有去找过么?”
阿丑摇了摇头,“自从好上了斗蟋蟀,他就经常夜不归宿,有时候是在兽房那里,有时候跑到万岁山捉蟋蟀,所以我也没太在意。”
璃楉突然想到一件颇为重要之事,忙问:“阿徐和梦葵很熟么?”
阿丑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阿徐是梦葵的菜户。”
皇城里做事的宫娥难得见上皇帝一面,更别指望被宠幸了,寂寞之下,便偷偷与太监对食,寻个寄托和照应。而对食的二人都将彼此称之为“菜户”。
璃楉对此事早有耳闻,但朱见沛却是一头雾水。当他询问时,阿丑颇为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璃楉拉了下朱见沛的衣襟,向他递了个眼色。朱见沛似乎心领神会,岔开话题,又问及当日有无其他可疑之事。
阿丑眸子忽的一闪,“对了,当时六个傀儡里面,有一个要重许多,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傀儡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刚做不久。”
朱见沛若有所思的问:“那个傀儡谁在耍?”
阿丑沉吟了一会,低声道:“阿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