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里柳氏扶着额头,望了望堂前一幅镇定若然的雀儿,只觉得脑仁一阵阵的抽疼。
一大早就被凌武吩咐的话惊得,到现在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怎么好端端的一夜之间,二姑娘的贴身丫头竟然爬上了老爷的床?
扫了眼已经黑了脸的钰洁,又扫了眼脸色僵白对着雀儿怒目的李氏。
莫不是李氏教二姑娘故意的?以李氏和二姑娘的关系,二姑娘也不大可能听李氏的,可是这么做李氏有什么好处呢?
“额娘。”琳沁见柳氏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喊了一声,这个时候无论事情究竟是什么原因,都应该掩盖掉,钰洁的名誉不能坏在一个不要脸的丫鬟身上。
柳氏没好气的瞪了琳沁一眼,这没心肝的丫头,难不成还要额娘来做坏人?其实这事也不难办,这不老爷都说了,就抬了这丫鬟罢了,不过是个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老爷早晨也与我说过了,既然你有这个心思,老爷也原意成全你,倒是你的福气了。”柳氏扫了眼钰洁,无论是不是二姑娘教的,都得是这个丫鬟自己的主意。
雀儿听了抬起头看了柳氏一眼,又看了眼两眼快要喷出火焰的钰洁。“老爷夫人原意接纳奴婢,是奴婢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时就听见应氏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冷哼了一声。“哼,你这福气倒是不浅,只怕不是修来的福气,倒是有些人昧着良心不痛快呢。”
说着应氏瞪了雀儿一眼,随即又冷笑的看着柳氏和钰洁,娘俩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
应氏一出声柳氏眉心就是一抽,虽然眼见着应氏记恨上李氏倒是件好事,可是柳氏生性不喜欢这些拌嘴的事情。
与其这样不阴不阳的针锋相对,柳氏倒是乐意见到应氏和李氏直接打起来,这样起码看着还痛快。
“奴婢不知道应姨娘从何说起,只是夫人说奴婢好福气的。”雀儿挑了挑眉,这应氏果然是个不聪明的。
果然这话一出应氏一噎,柳氏也是一呛,不免下意识的高看了雀儿一样,这丫头可和她那张老实的脸不一样啊。
“夫......夫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应氏到底才进府,弄不清柳氏深浅到底不敢造次,连忙起身解释。
柳氏摆了摆手,倒也不在意,这种东西无非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倒也不在意应氏是否真的尊敬她。
反正柳氏自己也不是真的接纳她们,大家不过都是面上情罢了,有些东西只能看表面上的,往深处去那是自个找不痛快。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对了雀儿,你既然往后抬了身份可就不能再用雀儿这个名字了,你本家姓什么?”
雀儿冷静的冲柳氏磕了一头,心中的石头渐渐落地了。“奴婢本家姓沈,原籍定远县,后因为躲避洪灾才到的淮南城。”
柳氏嗯了一声。“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倒也要和你家里说一声。”虽然不可能再送什么聘礼,但是如果家中还有人总归派人去说一句,送些银两算是个说法。
“奴婢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幼弟尚在襁褓,至于亲戚怕是没有了,若是有也早就走散了。”
“春嫂,一会让人去沈姨娘家里通报一声,封个红包去吧。”柳氏摆了摆手。“你们都各自忙各自的吧,沈姨娘以后你就住应姨娘隔壁的那间厢房。”
出了正屋,琳沁走到沈氏的跟前看了沈氏一会,仿佛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说心里话琳沁更加原意相信是沈氏自己的主意,也不愿意相信是钰洁的主意,哪怕有可能是李氏教唆的。
“恭喜沈姨娘了。”
沈氏低笑了一声,对着琳沁行了一礼。“奴婢不敢当大姑娘的恭喜,奴婢不过是贱命一条,是老爷夫人赏识,二姑娘和李姨娘赏识。”
话音刚落钰洁猛地走到沈氏跟前,瞪着沈氏眼中还有因为轻信她人的悔恨。“我带你不薄,我万万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沈氏福了福身子说道:“二姑娘带人亲切,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不该替二小姐给老爷送东西。”
说完钰洁身子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这得多厚的脸面才能说出这种话,这样说不是在告诉琳沁是她指使的么?“长姐,我......”
琳沁伸出手制止了钰洁。“沈姨娘,无论昨晚发生了什么,阿玛额娘原意留下你,你也应该知道日后的话该怎么说,不能怎么说?”
琳沁看的明白,沈氏若想好好地活着,这说出来的话就得改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琳沁看着沈氏忠厚老实的脸,怎么也看不出她会有这个心思,《孑相遗书》上明明说了心生反意者必生反骨。
可琳沁瞧了个遍也没看出反骨,琳沁到不曾怀疑《孑相遗书》,只能想着许是自己功夫还没能学到家。
沈氏看着琳沁毫不收敛的眼神,心中也有了警觉,钰洁不用放在心上,倒是大姑娘冰雪聪明怕不是好糊弄的。“大姑娘说的对,是奴婢不本分,奴婢愧对二姑娘的信任。”
琳沁点点头,望了钰洁一眼,叹了口气,哪怕心里是相信钰洁的,也到底有个疙瘩。“你歇息着吧,我要去白塔寺一趟。”
这样大的年纪,若真是钰洁故意为之,装的这样像,且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城府才能做到?
“长姐带我一块去吧。”钰洁连忙拉着琳沁的手,心中不禁有些慌乱,长姐这是不相信我了。
“你在家好好歇着,我要去抄录几卷经书,不能陪你玩。”琳沁摇摇头,其一,钰洁不信神佛去了也不过是当做踏青,其二,琳沁心中烦躁实在是......也许找他会让自己放松些。
发生了这件事毕竟是长辈的事情,钰洁是真无辜也好,假无辜也罢,家和万事兴,此事最好的办法还是就此揭过。
说完琳沁还看了沈氏一眼,这才转身往前院走去,自从智胜禅师离开后琳沁就时常自己去白塔寺抄录经书,一来二去柳氏也不管了,只是多派了几个婆子丫鬟跟着。
这一来二去,瓜尔佳氏府上的嫡长女喜佛,时常去寺庙抄录经书咏念佛经的事,在淮南倒是让不少人知晓。
都说琳沁小小年纪便有佛性,必然善良贤惠,再加上智胜禅师批命的事。若不是琳沁年纪太小,说不定已经有媒婆开始要上门提亲了。
钰洁望着琳沁的身影心中渐渐泛起了寒意,这个家里自己的价值不就是因为琳沁才有的么?
若是琳沁疏离自己那夫人必然待自己不似从前,阿玛因为这件事会不会也怀疑自己呢?
钰洁不怕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担心柳氏对自己的真实看法。可单单琳沁和阿玛的想法她不能不管,这两人最直接能左右她的命运,她赌不起。
想到这里钰洁几乎是疯狗撕心,盯着沈氏的脸恨不得把这张老实忠厚的脸给撕破,指甲狠狠地窜进手掌,若不是手心传来的疼痛感,钰洁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许是钰洁的样子太可怕了,沈氏身子一颤只感觉脚下一软,连忙离钰洁远远的,从来不知道二姑娘的眼神这样可怕,这一刻她开始觉得,也许认为二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是错了。
钰洁僵着身子咬着牙,直到腮帮子都有些酸疼,这才慢慢松了下来。沈氏明目张胆的背叛,凌武诡异的接受了沈氏,琳沁若有若无的疏离,这些都让钰洁怒火中烧。
她不明白究竟自己错在哪了,为什么日子刚刚好过一点,就这样接二连三的出事,而且次次都是自己身上,就好像有什么人故意想要坏自己的名声?
就好像......有一双隐藏在阴影中的手,在操控这一切。
钰洁心中逐渐发凉,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望了望身后的正屋,难道真的是夫人?可是我难道有什么地方威胁到夫人了?还是说我威胁到琳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