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对江梅，花小未经风力。何计不教零落，为青春留得？
故人莫问在天涯，尊前苦相忆。好把素香收取，寄江南消息。
锦石的那句‘承让’，说的实在走心。既是感谢了怀苡书手下留情，没有将舞蹈跳的那么好看，也是感谢了怀苡书让她来弹琴。从知道怀苡书要练琴的那一刻开始，锦石就知道，自己赢定了！不过她没有料到，怀苡书接下来的打算，会让她赢的更加风光。
怀苡书当然听见了那句‘承让’，她知道这是上官锦石的挑衅。不过也怪自己轻敌了，没想到这乡下丫头有些本事，自己的舞技在齐国无人能出其右，今日竟然能在她的手上吃了亏，这个亏，怎么也要讨回来的！
“王妃的琴技果然不虚传，是苡书没有跟上节奏。”
“公主过誉。”锦石本来想着，加一句‘是自己弹得不好’之类云云，可是话到嘴边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为什么要谦虚呢？的确就是她没有跟上节奏。
怀苡书回了锦石一个大方的微笑，看着顾文昭：“皇上，方才王妃的曲子节奏特殊，苡书也有一曲，想向王妃讨教。”要是让她弹琴，换成上官锦石跳舞，自己只要保证弹得快些，她一定会自乱阵脚。众人都听见了怀苡书这句话，又开始喃喃讨论起来……
“朕不知公主的意思是……”
“苡书弹琴，王妃跳舞。”
好你个怀苡书，没完没了是不是！你是想在何处栽倒，就在何处爬起来对吗？我就怕你会栽在此处爬不起来了。“父皇，臣媳早有耳闻，公主琴技了得，要是让公主为臣媳伴奏，岂不是屈才了。”不是锦石不想跳，她真的怕怀苡书更恨自己啊。
“王妃谦虚，不过是略略合作而已，莫非王妃看不上苡书？”怀苡书现在只想报了刚刚的仇，即便施了激将法，也要让上官锦石听自己的伴奏跳舞！
“本宫仰慕公主还来不及，只是……”
“只是锦石舞舞姿平平，怕是入不了公主的眼。”说这句话的，是顾云濋。他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想要阻止齐国公主继续挑衅下去。顾云濋实在只是为了大局着想。方才怀苡书的舞技的确不错，但是在锦石面前只能是班门弄斧。若是这一把她再输了，只会伤了齐国脸面，到时候伤了两国和气实在不好。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锦石故意输，或者两人不比了。
要锦石输，先不问锦石愿不愿意，从他个人来说，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女人输。唯一的选择，就是劝下二人，让怀苡书收手。
云疆也在一旁，聚足了精神。要是可以，他当然也会站出来阻止齐国公主，可是自己身份不合适。但是他心知肚明，一旦怀苡书输了，小玉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看起来，这齐国公主的性格，根本就是不服输，要是她输了，日后一定会日日找小玉的麻烦。
大家听到信王那样说，也相信了一定是王妃不会跳舞，所以是顾及脸面的推托之词。
顾文昭猜不透自己的儿子、儿媳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如果回拒了齐国公主，是万万不可的。皇后当然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开口问了锦石：“锦石啊，不过是跳舞，你们就开始吧。”
锦石看了看在座的所有人，又看了眼顾云濋，他没有任何表情，就单单含笑的盯着自己，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锦石只好为难的对慕晴初点头，往怀苡书的身边走去。两人肩并肩往之前的位置去，锦石同样用了只此二人听得到的声调：“公主，何必。”
“本公主这次不会手下留情了。”
“公主就那么想做我信王府的妃？”她们两人说的十分小声，众人看来，只当她们在商量接下来的节目。便饮酒等着二人。
怀苡书自然不甘示弱的回答：“知道就好。”
“厉城好男儿多得是，公主何必要选一个心有所属的人。”锦石这句话说的很明白，顾云濋不喜欢你。锦石也是真心的在劝怀苡书，好歹你也是一国公主，论才与貌，你都是上乘的。为何偏要与别人争抢男人呢。当然，她要来争抢，锦石也不会任由她抢的。说完这句话，锦石就独自站到了大殿最中间。
怀苡书缓缓坐在了琴前，回想起上官锦石最后那句话。
她从不认识顾云濋，只是父皇告诉她，此人骁勇善战，可为齐国所用。今日见了顾云濋，只觉得俊朗无比，心下一动，觉得自己就该嫁给他。可是要她与别人同起同坐，简直就是侮辱了自己的身份！
似乎是介怀锦石之前说的不调琴，她也刻意省去了调琴这个步骤。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执手弹琴。怀苡书的曲子，第一句出来时，便让在座的人哑了。
前几代失传的西麓堂琴统，在战火流离中散的不见影踪。如今北朝也只留了前两卷，还是手抄稿，这两卷如今在皇宫。因为是残页，所以其中的乐曲没人会弹。恰好这两卷的最后一页是著名的“酒狂”，但只有一句调子。厉城会琴的才子们，都会这一句“酒狂”，单是这第一句调子，就会让人觉得，此曲如临浩荡天地，有形骸放纵之态。
实在是遗憾，“酒狂”只有一句。
西麓堂琴统，原来在齐国皇宫。
“酒狂”第一句，厉城多数男子都会弹上几遍，女子们虽知琴谱却从不弹。“酒狂”乃是男人的曲子，先不说女子弹不出其间的大气磅礴。单是此曲所需的指尖力道，她们也是达不到的。
可是怀苡书不仅弹出了“酒狂”的力道，不仅知道“酒狂”所有的琴谱，她竟然也弹出了空旷悲怆的感觉。除夕宫宴弹“酒狂”实在不适，但此刻所有人都在静心听着她的琴。
大家想听听，“酒狂”后面的故事。
锦石听到第一段，也有些吃惊。没想到，苦苦求不得的西麓堂琴统，会在齐国皇宫。更没想到怀苡书能弹男人的琴曲。
怀苡书弹了三段，锦石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嘴角总算牵起了笑意。就知道，你跳不出来！
锦石能以磅礴的战鼓声做伴奏，这“酒狂”，当然不成问题。真是幸运，今日能以“酒狂”做伴奏。锦石抿嘴闭眼，重新睁开眼睛时，里面的眼神已经变成自信、骄傲，她从第四段开始动了起来，第一个动作，就是难度极大。只有辉煌大气的舞姿，才压的过“酒狂”不是吗？
她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于乾元殿中央翩翩起舞，一身素雅水裙，偏偏跳的尽生光意。
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跳跃，锦石都用了最好的状态。宽大的水袖与长长的衣摆并未束缚她，反而随着她的舞姿扬出另一丝韵味。
怀苡书一直注意着自己的琴弦，“酒狂”很难，不能分心。可她还是好奇的想抬头看看上官锦石。就是因为这一看，她指尖的节奏全乱了。
眼前的女子，又让她感受到了初见时的感觉。那种有些被比下去的感觉。
本来人们已经震惊于“酒狂”，可自从信王妃舞起来之后，他们全然忘了齐国公主的琴声。能让人足以忽略怀苡书的“酒狂”，恐只有锦石的舞姿了。
锦石当然也听到了怀苡书的节奏乱了，怀苡书也有些不安，努力的克服自己的心态。正当两人不知该停还是继续时，一段袅袅飘来的笛声，定了两人的心情。
辰王、顾云潋。
不知道云潋何时已经手执玉笛，伴随笛声，顾云潋慢慢往怀苡书身边靠近。
有了顾云潋的笛声，怀苡书被带回了原来的节奏。顾云潋不知“酒狂”的曲子，只好找了相近节奏的曲子，增强节奏与怀苡书合奏起来。浩荡大气的“酒狂”，配上婉转空灵的玉笛之声，没有任何不和谐，反而让人觉得有些“琴瑟和鸣”的味道。
云潋含笑看了怀苡书一眼。又看着锦石，锦石回了他一笑，继续着身上的动作。
雪正消，柳叶长。厉城城中处处是鞭炮之声，灯火通明的北朝都城，都在庆祝着新年的到来。城中心的宫墙内，乾元殿上，华服男子手执玉笛与红衣佳人合奏，其乐声已然三日不绝罢。二人之前，竟还有一着水色长衫的女子婆娑起舞，她头戴玉簪，容颜倾城，身影融于乐声之内，又超脱在乐声之外。
鸾歌凤舞，一派和谐。
一曲终了，一舞终停。良久良久，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之中。
如果说辰王与公主的合奏是人间绝曲，那信王妃的舞，就该是上仙姿态了。
顾文昭缓缓的鼓起掌，不停夸着“好、好、好”。他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原来她不是兮儿的转世。’原来上锦石不是兮儿的转世啊，之前觉得两人气质太相近，可现在自己的猜测绝对是错的了。因为容兮，不会跳舞。
容兮半生都在研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并未学习跳舞。
听着百官们的掌声，顾云潋扶了怀苡书，用了一种让锦石觉得熟悉的眼神，看着怀苡书：“公主，可会怪本王扰乱你的琴声？”
“是王爷的笛声，让苡书仰慕。”
两人相互客套，没有理会锦石。
直到顾文昭开口夸赞了二人，怀苡书才笑着夸赞锦石：“没想到信王妃除了琴技了得，舞姿也是倾国倾城。”
锦石也谦虚的回答：“此话，应当是形容公主才是。”
“你们两个都不错，今日让朕大开眼界啊。当然，云潋也是，你的笛声一如既往啊。”听到北朝皇上叫了‘云潋’，怀苡书才正经的看着顾云潋，原来他是北朝三皇子顾云潋。此番一看，顾云潋比之信王，不输分毫。
年轻的女子，都会对向自己施以援手的男人动心。
即便顾云潋的施以援手是陪着合奏。但怀苡书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没有他的出现，自己的琴声早就乱了。正当自己手足无措的时候，顾云潋给了她鼓励的眼神。两人第一次合作，就如此和鸣。
这，就该是上天赐予的缘分。
“原来是辰王，想不到辰王音律如此好，让苡书惭愧。”
“应该是公主让本王惭愧。”
看着一直客套的两人，锦石有些不安。可她又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是什么，直到慕晴初开了口。“公主与云潋的合奏，本宫竟然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了。”
“应该是琴瑟和鸣啊！”这句话，是顾文昭说出来的。
顾文昭说了琴瑟和鸣，不仅仅百官为之震惊，就连顾云濋也跟着觉得不可思议。锦石这才恍然大悟！恍然大悟！大彻大悟！
此刻的顾云潋和怀苡书站在一起，难道不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秦意在甘泉宫的原话是：皇后说了齐国公主在练琴。
哼，皇后说了。连秦意都被她摆了一道啊！自己要表演节目，不就是皇后吩咐的吗？想必怀苡书是要弹琴的，定然是宫宴开始之前，皇后安排了什么巧合。巧舌胡诌，随便找些丫鬟墙角谈话，就可以让怀苡书改变节目。即便她不改变又如何，只要可以引出顾云潋就行。
刚才顾云潋对着怀苡书的眼神，她当然熟悉。因为那眼神，是顾云潋从前看自己的眼神。
顾云潋与怀苡书站在一起，皇上一定会觉得，他们更般配，要是怀苡书自己愿意，当然就是两全其美。既避免让信王府两妃并立，也解决了顾云潋的终身大事。最重要的，顾云濋的势力不用扩大了。
看起来，怀苡书应该是愿意的。
秦意，你聪明一世，玩走了容兮，现在却被慕晴初摆了一道。就连自己，不也恰恰成了她的棋子吗？让自己比过怀苡书，要怀苡书不敢继续和自己争。然后让顾云潋帮了怀苡书一把，真是不动声色啊！
看来慕晴初，只会比秦意更厉害。
皇上啊，您都娶了些什么女人。还好容兮没有跟着你，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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