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叶瑾柔放学回家,刚进大门,顶头就碰见段政宁,瞧他一副猴急模样,忍不住问:“小表哥,什么事这样着急?”
段政宁面上一笑:“去贝家找大嫂哩。”
叶瑾柔又问:“你找大嫂做什么?”
段政宁忽的不好意思起来,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合。”
叶瑾柔扮个鬼脸:“我可不是小孩子。谁不知道,你肯定是为沈小姐的事,早就听大嫂说,你对她……”
段政宁轻咳一声,赶忙打断她的话,正色浅嗔道:“胡说八道。我走了,才不管你呢。”
说毕,便不理叶瑾柔的嘻嘻哈哈,自顾戴了帽子,转身上了等在门口的汽车。
车一骨碌的开走了,剩叶瑾柔一个人站门口,怔了怔,独个儿笑着进去了。汽车一路呼啸而过,转眼就到了贝宅。
门房听见汽车声音,料是来了贵客,赶忙迎出来,见是段家二少爷,笑嘻嘻地说:“二爷,怎的有空上这来了?有啥事儿吗?”
段政宁问:“我家大少奶奶在府上没有?”
门房说:“在哩。正和府上的太太小姐在上房打麻雀牌。”
段政宁一听,径直走进宅子,他常来贝宅,对这里极是熟悉,穿过几重院落,拐进右手边的月亮门,走过一段游廊,一转走廊,恰好顶头碰上贝耀祖。
贝耀祖“哎呀”一声,随后哈哈大笑,说:“段老弟,你也是来打牌的?”
段政宁说:“我现在没心思和你闲扯,我是来找我大嫂的。”
贝耀祖回头指了指身后的房间,压低声音,说:“你得小心点,她输了牌,见谁不给谁好脸色。”
段政宁道了一声谢,擦身前往,跨进屋子。
楚玉容见段政宁来了,绷着脸问:“你到这里做什么?”
段政宁走到她身后,低声说:“找你有点事。”
楚玉容摸了一张牌,直摇头,抱怨一声,将那牌打出去,说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贝耀祖的弟弟贝启明笑着说:“政宁,既然来了,就打一圈牌吧,我让你。”说时,已经站起了身子。
楚玉容忙按住他,没好气地说:“你赢了钱,就想早些脱手,是不是?老二来了,要让也该我让,你急什么?”
贝启明只得坐下,笑言:“大少奶奶输了钱,就不准赢了钱的退场子,未免有些……”他并不说完,只是拖长了尾音瞧着楚玉容。
楚玉容觑了他一眼,问:“未免有些什么,你倒说说看。”
贝启明说:“我不敢说。我看这间屋子里,除了政宁,没有人敢说。”
其他二位牌友一听,皆忍俊不禁,楚玉容本就因输了钱心中烦闷,见他们三人还取笑自己,立即沉了脸,将一粒麻将重重一敲,说:“敢情我是来被你们欺负的?”
段政宁见气氛不对,赶紧缓和哀求道:“大嫂,你且将牌桌上的事搁一搁,我找你的这桩事与那位神秘人物有关,你的那份心思难道要半途而废,忍心不帮我吗?”
楚玉容听段政宁这么一说,怒色敛去不少,理了理头发,揶揄地嗔道:“你怎么不早说,我的那份心思比磐石还坚固,怎么会不帮你?”说毕,向其他三人看了看,说道:“罢了,今天就到此收场,明天啊我再来重起东山,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说时,扬着手绢,撒气地向它们指了指,脸上却带上了笑。
段政宁心急如焚,还没等贝启明它们发话,就拉着楚玉容急冲冲地走出贝宅。
待在车里坐定后,楚玉容才问:“到底要我帮什么忙,这样慌慌张张的?”
段政宁一阵难为情,静默半晌,方从西服里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楚玉容,说:“劳烦你把这封信转交给沈小姐。”
楚玉容忍不住笑出声来,慢吞吞地接过信,仔细将那信封打量一番,负气地说:“我还想拜读一下呢,可惜已经装进信封了。”
说完便直直地瞅着段政宁,只见他目光左右躲闪,不敢直视自己,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熠熠光彩,只听他说道:“有什么看头,不过是些平常的话罢了。”
楚玉容将身子一扭,偏头嗤嗤地笑起来,说:“我看尽是些缠绵悱恻的话吧。”
段政宁面上一红,嘀咕一句:“胡扯!”顿了顿,又转头看着楚玉容认真地说:“一会儿车子到了沈宅,你就去送信。”
楚玉容将雪花绸手绢往后一抛,假意福了福,用戏腔唱道:“遵~~命~~”窘得段政宁脸更红了。
楚玉蓉到了沈宅,已是午饭过后。见着沈露晞,不语先笑。
沈露晞正斜靠在床头上看书,见楚玉蓉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书,坐起来,问:“你笑什么?”
楚玉容走过去,也坐在床上,俯身往她鼻梁上刮了刮,说:“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沈露晞不解:“什么好东西?”
楚玉容嘻嘻一笑,将信从手袋里取出来,交给沈露晞,说:“呐,我家二公子写给你的。”
沈露晞心中一动,只觉面上滚烫,如火烧一般,慌忙用书遮住口鼻,问道:“他写信给我做什么?”
楚玉容瞪了瞪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说道:“你是一个多么开通的现代女性,怎么像那些深闺小姐一般忸怩呢?老二不就过写了封信给你,都是一些平常的话,交代琐事罢了,你以为他是给你写的什么?难不成是情信?”
沈露晞被楚玉蓉这么一说,倒有些惭愧,接过信,慢慢撕开信口,抽出一张水红色洋信纸,上面是很隽秀的蓝色钢笔字。
她匆忙读过,不过是他约她周末到玉环路饭馆吃饭,她却看得面红耳赤,心里怦怦乱跳。
楚玉容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信上交代了什么事?你看你,一张脸红得像火烧似的。”
沈露晞赶忙将那信纸捏作一团,极力自持,故作若无其事:“没什么,不过是些稀松平常的事罢了。”
楚玉容见她平时优雅稳重,这会儿却显露出小女儿情态,心中欢喜,问:“你不回他一封信?”
沈露晞说:“有什么好回的?你告诉他,我同意就是了。”
楚玉容赶紧又问:“同意他什么?是同意他做段家的媳妇?”
沈露晞一怔,顿时面红耳赤,手指往楚玉容腰上一掐,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这坏嘴,竟然拿本小姐寻开心,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楚玉容被她咯吱得东摇西晃,笑不成声,只听她说:“好姑娘……你迟早……呵呵……会嫁过来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