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秀群回头一看，竟是霍少峰。他穿着一件褐色睡袍，头发略微凌乱，显然是一知道消息，就赶过来了。可是这哪像他的一贯作风？他从来不在意他的女人，也不会在意她们肚子里的孩子。
霍少峰走过来，怜爱地望了瑾柔一眼，对怔住的霍秀群说：“姑姑，孩子是我的，你别怪瑾柔，她是遭了我的道。”
霍秀群倒吸一口冷气，她自然不敢怪他，那些太太们也不敢怪他，所以她降了降火气，勉强换上笑颜，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经。”说着也就出去了。
霍少峰伸长腿，坐在瑾柔身旁，抚了抚她泪眼朦胧的脸，略带责备地说：“你有了孩子，怎么不告诉我？”
瑾柔只是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窗帘下摆的流苏在她额上荡来荡去，时不时漏进来一点亮光。
霍少峰拥她入怀，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说：“我会对外宣称，孩子是我的，量那些记者也没胆量乱写了。”
瑾柔抓紧他的睡袍领口，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哭嚷着说：“坏了你的名声，不好。”
霍少峰笑起来：“我有什么名声？我的名声一文不值。”
瑾柔抬头望着他，嘴角竟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她的两只眼睛被泪水浸润过，清亮清亮的，长长的睫毛围出两块稻田，风吹进来，波光荡漾。他扶住她的后脑勺，定住她的姿势，吻住了她的嘴。她的嘴太过小巧，包裹在他的嘴里，像诱人的樱桃，他几乎快碾碎那两片美丽的樱桃。这是他第一次吻她，却熟门熟路，他在想象里已经吻了她无数次。她像一支纤丽的玫瑰，需要他的精心呵护。
她仍旧攥着他的领口，睡袍只用一根带子松松的系着，她一用力，睡袍顺势一滑，露出他坚实的身体。她“啊”一声，连忙蒙住自己的眼睛。他也不顾半裸的身子，笑着说：“吻都吻了，还怕看吗？”使劲去掰她的手：“快看啊，快看啊。”她懒得和他拉扯，收回手，看着他一起一伏的胸脯，撇嘴说：“你也不害臊。”
霍少峰的威信当真不可小觑。瑾柔没听见任何风言风语。可她仍觉得不自在，帅府上上下下看她的眼光与从前迥然不同。朱炳仪虽时常和她谈话，但热情减了不少；霍秀群呢，一句话也不肯跟她说；朱炳轮，前些天便收拾行李，远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这个世上，待她比从前还好的，只有霍少峰了。
她的肚子渐渐凸起来，行动比不得先前，串儿待她也怠慢了，诸事都欠方便。霍少峰听说后，禀明了朱炳仪霍秀群，将她接到自己外间的宅子。霍少峰本分了不少，将什么戴小姐闵小姐都晾在一边。
宅子后边有一个花园，已是春末了，地上尽是被风吹落的花瓣，红的粉的，白的紫的，春色狼藉。霍少峰一有空便陪瑾柔在园里散步，说些笑话给她听。她原本性子沉静，又遇上这些事，更添犹豫，偏偏霍少峰的嘴跟万花筒似的，有说不完的新奇的事。
有一回春和日丽，他们躺在绿绒绒的草坪上，说些闲话。太阳懒懒地照在人身上，瑾柔不由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嘴角带出一抹浅笑，眼睛亮晶晶的，像嵌上了琉璃。霍少峰笑道：“瑾柔，你是个小偷。”瑾柔不解地望着他。他蒙着嘴，轻笑了几下，说：“你偷走了天上的星星，不然你的眼睛怎么像星星一样闪耀？”瑾柔“扑哧”也笑了起来，往他身上一拍：“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呢。”他赶紧抓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看。她缩回手，低低地说：“有什么好看的。”他又抓回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前，说：“我看一辈子都不觉得烦。”她微微一震：“一辈子？”他点头：“是啊，一辈子，你愿意让我看你一辈子吗？”她愣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拉了拉她，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在向你求婚呢，你好歹表个态。”她仍旧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阳光像蝴蝶一样落在她的睫毛上，隔了好一会儿，她站起来，说：“我累了，先回房了。”说完转身走开了。他半坐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又对她的背影吼道：“我等着你。”
她呆呆地坐在锦绣沙发上，太阳光照进来，在百鸟朝凤的红地毯上撒下斑驳的影。沙发旁边的石砌树根像巨大的鹰爪，牢牢地抓住地毯，树根上面放着一块玉石盆子，似乎聚集了天下所有的绿色，莹莹反光，盆子里边养了五六尾小金鱼，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自在快活。她羡慕起它们来，多好啊，没有牵绊，没有烦忧。她怎么也没料到，像霍少峰那样没长性的公子哥，也会向她求婚，她不是个干净的女子，他难道不嫌弃吗？更何况，更何况，她命不久矣。每每想到这，她就会想到乔致远，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她是见不着他了，她也不想见，她只想过几天快乐日子，再安安静静地死去。没有人为她悲伤，没有人为她落泪。就像她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她原本以她算是彻底得罪霍少峰了，谁知第二****仍旧如往常般待她，殷勤备至，乃至更甚。三四天过后，他笑嘻嘻地走进来，取下帽子，说：”瑾柔，你猜我请谁过来了？“瑾柔的肚子越来越圆，坐一会儿就觉得倦，只是懒懒地问：“谁啊？”霍少峰身子一转，说了句：“请进来吧。”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瑾柔的眼帘，她失声叫道：“二表哥。”便站起来，急急走过去，握住段政宁的手。段政宁见了她的肚子，脸上显出几分惊讶，还未开口，霍少峰就抢先说道：“我们的孩子，有好几个月了。”段政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勉强笑道：“瑾柔，你也当表姑了，你嫂子给段家生了个儿子。”瑾柔十分高兴：“真的？太好了，真想看看我的小侄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段政宁说：“叫段复兴，才四个月大，还不会走路呢。”霍少峰见瑾柔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对段政宁说：“这次请表哥过来，就是商讨一下我和瑾柔的婚事。你看肚子都这样大了，再拖下去，孩子都出来了。”段政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朱炳轮呢，他到哪里去了？瑾柔怎么会和霍少峰在一起，他那样的家庭，段家怎么高攀得起？霍少峰又对瑾柔说：“瑾柔，当着表哥的面，我问你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