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周晟轩从周家回到家第一件事是观察老妈的脸。何韵诗问,你老妈是不是瘦了?周晟轩说:“是有点瘦,不过,瘦点好,比原来好看。——妈,我真该给你找个男人了。你脸上有几粒痘痘。说明你的内分泌已经出现了问题。”何韵诗说他管得太多了。周晟轩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表情严肃起来:“老妈,事到如今,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你们何家一片惨淡,死的死,疯的疯。你指望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管你?”何韵诗揪然变色,大声道:“别说了!”周晟轩被吓得噤了声。
过了几天,何韵诗照镜子,发现鼻翼上多了一粒痘痘。痘痘源于憋闷,看来自己心里还是积压了不少怨气的。加上这几天老失眠,又拼命吃辣,不出痘痘才怪。
她用变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鼻子,想起了周伟民。
周伟民这人有怪癖,见不得漂亮女人擤鼻涕。但是他说,何韵诗擤鼻涕的样子他能接受,主要是她的鼻子生得玲珑可爱。
如今,他在哪里?她已经多长时间没看到他了?
门铃响了。何韵诗以为是赵世杰,又记起赵世杰这会儿该有课。她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门铃固执地响着,何韵诗打开门,眼前站着一个年近半百胡子拉渣样子有点邋遢的老男人。
“您找谁?”何韵诗礼貌地问。
“我,我——呵呵,呵呵,您是周晟轩妈妈?”
“请问您是?”
“呵呵,呵呵,您儿子没跟您提起过我?我,我是小强爸爸。”
何韵诗看着眼前几乎可以算得上蓬头垢面的老男人,哭笑不得。原来这就是孝顺的儿子给她介绍的对象!既然是儿子同学的爸爸,就放他进来吧。
“呵呵,呵呵,你们家真干净。”
说完了这句,男人眼睛盯着何韵诗,直奔主题:“你很好,白,我看上你了。你对我还中意不?”
不待何韵诗回答,男人又说:“唉,我这辈子就向往个文化人,我那原来的老婆,太粗了。”
何韵诗问:“听说是你老婆甩的你?”
男人嗐了一声:“是我甩她!表面上是她甩我,事实上是我甩她。我让她熬不住了,受不了了,她自个儿就跑了。嘿嘿嘿嘿。”
他又问何韵诗对他可中意。
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是何韵诗原来视野以外的,她有心逗他玩玩,故意沉吟了一会儿,说要考虑考虑。
“好,你就考虑吧,不过要快。什么事情都得趁着热乎,你说是不是?”
周晟轩回来后,何韵诗问儿子,小强爸爸是干什么的?周晟轩说:“你是说他的职业?杀过猪,卖过烤肉串,现在办厂。”
何韵诗问办什么厂。周晟轩说他也不大清楚。
“可能是开养鸡场也可能是养猪场。”
何韵诗拍着大腿说:“你小子对老妈可真够负责的,随随便便的,就给老妈来一个拉郎配。你老妈在你眼里就这档次?”
没想到周晟轩说:“我还担心人家看不上你呢?别看人家长得猥琐,腰包里有钱!”
何韵诗说:“敢情你是拿老妈卖钱使啊?”
周晟轩说:“你真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你读过吧?人家那可是尊贵的夫人,看上的也不过是一个做苦力的园丁。越是不可能才越能产生激情。”
周末,周晟轩陪老妈散步。母子俩在市府广场上慢慢走着,都不说话。何韵诗觉得儿子似乎比以前成熟了一点。
吉州的市府广场和中国的大多数广场一样,有一首打油诗对此有形象的概括:“低头见铺地,平视看喷泉,仰头是雕塑,台阶和旗杆,中轴对称式,终点是机关。”
周晟轩看着远处,说:“老妈,走出阴影,你的生活地平线要重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