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洲缓缓地走在客栈的走廊上,想着这么晚了,什么灯会也该看完了吧!向着怀似水的房间走去,这些天来,他对怀似水的冷淡真不是个好计策,回头该说说沈晨风,让怀似水对自己也越加地冷淡起来,心下决定去和盘托出,少不得冒些危险,但也决不能这样下去了。
途经绛纱房间时见灯亮着,屋里一个苗条的人影闪烁,心想绛纱也回来了,怀似水也该回来了,抬眼间,却见前方怀似水的房间依然黢黑一片,心下奇怪,便在绛纱房前停住,想向绛纱询问。
正欲敲门,却听见屋内发出极轻的“啪”的一声,像是茶杯落地,就在他的手一滞间,又一重物倒地之声传来,屋内人影不见了。
何之洲心觉不好,迅速推开房门,步入绛纱的房中,却见地上躺着一人,面色惨白,何之洲快速走过去,才看清人却是怀似水,她的身边一个茶杯砸的粉碎,衣衫上沾了些许茶水。
屋外暗处一个人影迅速移到房门,向屋内一望,又迅速离开。
何之洲扶起怀似水,心里惊恐焦急,伸手去叹她鼻息,幸好还有呼吸,虽然还没搞清楚事情怎么发生,却也不能再等片刻,何之洲立马抱起怀似水向屋外冲去,刚至门口便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沈晨风稳住身子,见状大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何之洲急道:“我也不知道,我进来时似水已经倒地,那些茶……可能是中毒,我马上送她去看大夫!”
沈晨风还在愣然间,何之洲已冲出了屋子,沈晨风心惊,怀似水走进绛纱的房间一定是一个巧合,喝下茶水也一定是巧合,如果是有人故意下毒,那么,他想毒死的人一定是……不好!
沈晨风想到有人一定想杀绛纱,而绛纱现在不知赌气回来了没有,要是在途中遇上了那人,那可不妙了!
大街上,灯影稀疏,只有几个行人,早已不见了何之洲的影子,沈晨风向着花灯会跑去,街上寥寥数人,却惟独不见绛纱。
沈晨风心下更急,眼见都要出城了,还不见绛纱的影子,城门将关,沈晨风跑出了城,沿着大道行走,突然脚下踩到一个硬物,捡起一看,月光之下,象牙簪子泛着白光,那是绛纱从木盒里拿出重又插上发髻的象牙簪子,这几日都不曾离身,沈晨风更觉胆战心惊,绛纱定然已遭到了意外。
沈晨风向着前方疾奔,心下越来越是焦急,蓝琪!你可不要有事啊?我不能忍受再失去你一次!
奔出不远,还不见绛纱人影,四周一望,皆是黑漆漆一片,沈晨风又怕走远了,站在原地左右徘徊,突然眼睛一亮,远处林中有一块亮眼的白布,沈晨风冲过去拾起,认出是绛纱衣衫被荆棘划破留在了此处,这条路通向哪里?沈晨风暗叫不好!沈晨风认出这是白天走过的道路,正通向思君崖!
思君崖深不见底,白云萦绕,要是跌了下去,还有命么?至少,蓝琪,你要等我!
总算来的不迟,月光下映出了两个人影,一人一身雪白,夜风吹拂下,恍然如仙,正是绛纱,而另一人却和绛纱形成鲜明的对比,一身衣衫要破烂不堪,几不蔽体,身上还发出阵阵恶臭,她的一只长满脓疮的手正掐在绛纱雪白的皓颈之上,狞笑声在寂静地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可怖!
“你终于还是赶到了!”她的声音暗哑难听,喉咙就像要断裂一般,及其艰难地发出了几个音节。月光之下,她的脸满是污血,早已溃烂不成样子,只有那双眼睛还算清亮,沈晨风努力思索她是何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我是谁了是吗?哈哈哈……那你呢?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恶狠狠地盯向绛纱,手指用力,绛纱顿时呼吸不上,慢慢地她又放松了手指,厉声道:“说!”
绛纱喘着气,头痛欲裂,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我今日还救了你,你却不知感恩,我倒要问你,是何用意?”
“救了我?救了我?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你知道我成为今日这般模样是拜谁所赐吗?是你!因为你耿—蓝—琪!”耿蓝琪三字从她的嘴里一字一顿地念出,如果这三个字是人,那么早已被撕扯成了碎片。
绛纱看着她眼里的寒光,觉得自己真的会被她撕成碎片。
沈晨风看着绛纱痛苦模样,不禁又是自责,要不是在灯会上说了重话,她也不会赌气离去,现在也不会遭了毒手,想不到她现在虽外面清冷,骨子里还是一副倔强的脾气。
沈晨风道:“不管有什么恩怨,你先放了蓝琪,她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记忆,她不会认得你是谁?有什么仇要报,就冲着我来好了!”
那女子狞笑道:“你倒是深情重义,处处保护着她,那她为何还会失去记忆,看样子,她对你的情意也大不如前,她怎么会连你也忘了?”
沈晨风面露苦色,道:“那是因为我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她不想记得我也是应该,我却不能再失去她,求你放了她!”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那你真是配不上她,想当年在东山寨,她为了你甘愿以身相护,想要生生地挨住高大哥的一刀,男人原来都是这么……”她说着说这,语音减低,竟带着哭音,应是想到了伤心处。
东山寨!?
东山寨上,那一刀没有砍落下去,她以身相护,瞬间感动了东山寨主高天地,这个往事她怎么会知道?难道当年她也在东山寨上,亲眼目睹了当年的一幕?当年在场的女子有谁呢?啊!难道是她,她没有死?
沈晨风再看向那女子时,目光已是了然,想不到当年的恩怨还没有结清,她的恨更甚!
那女子看着他的目光,道:“太好了,你认出我来了,我今日这番模样,是你没有料想到的吧!”
沈晨风道:“你当年只是失足……”
“是失足,但是也是拜她所赐!我当日跌落深谷,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在深谷的数月里,我靠吃各种野草野果过日,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吃下那些有毒的东西,导致体内毒素堆积,当我终于找到路出谷时,身上早已开始溃烂,我开始到处偷东西吃,到处被人打骂,这种痛苦你们永远也体会不到。但我不能死,我要让耿蓝琪尝到我今日所受之苦,哈哈……想不到居然让我再遇见了她,更想不到阴差阳错间,又会来到崖边。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啊,哈哈,是报应啊!”
那女子正是薛霏霏,两年前跌落深谷,竟然大难不死,却因此毁了容,心内更加偏激,认定耿蓝琪便是她苦果的因,艰难度日中,却在今日重见耿蓝琪,怎可放过这个机会,她手里紧拽的布包,装的便是从深谷采摘出来的毒草制成的毒药,目的便是要毒死耿蓝琪。
她先是尾随四人进入客栈,暗暗记下耿蓝琪所住房间,趁四人出去之时,偷偷潜入耿蓝琪的房间,把毒药下在茶壶里,哪知进屋的人是怀似水,薛霏霏在门外见怀似水中毒倒地马上出去寻耿蓝琪。
湖边,人去船空,只有几叶扁舟飘浮在湖中,渔船上的灯随着水波左右晃荡。一女子独自立在湖边,身上披着白色的轻纱,月光之下显得亦真亦幻,偶尔几个匆匆回家的行人经过,总要柔柔眼睛,不然真要以为是一缕幽魂。
这个女子正是绛纱,她独自走掉之后,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觉心中苦闷难当,信步而走,不觉走到了湖边,湖水幽碧,一片浮萍漂泊其中,绛纱忽而想到了自身,自从被救回百灵山庄,前程过往尽数忘了,哪儿是家啊?
又一个行人路过,就不是多瞧上几眼,她的眼睛闪着恶毒的光芒,得来全不费工夫,在绛纱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被人擒住,薛霏霏在深谷里无数次攀爬中力气逐渐增大,只要被她的双手擒住就很难逃脱。
一路路退到崖边,不期然沈晨风随后赶到,她手指用力,一步步地向崖边逼近,绛纱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不要!”
沈晨风只期望她的动作能慢一点,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冲上前去将绛纱救下,可惜,眼前的女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忽然转眼间见到崖边刻着“思君崖”三字,凄然笑道:“思君不见君,哈哈哈,高大哥你定然也以为我死了,这样也好,我得不到的,这个女人也别想得到!”
她的狞笑声越来越来大,手指越缩越紧,绛纱呼吸困难,脸渐渐地涨成了紫红色!
此时绛纱已做声不得,她的眼里泪光闪现,只是定定地瞧着沈晨风,眼里有凄然,有诀别,她突然觉得这一刻是那么舍不得眼前这个相识不久的男子,一些零星的片段涌向脑海,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