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说，在这段时间里，张丽总是能想起方广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哪怕一点点消息，她都想告诉方广辉，她想，如果方广辉在就好了，他们可以一起做分析。除此之外，自己对方广辉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吗？那是不可能的，张丽这样对自己说：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罗序刚在程丽英家吃面条后的第三天，程丽英给罗序刚打来了电话。
程丽英问罗序刚有时间吗？
罗序刚说我现在和以前不同，有的是时间。
“还请你吃面条啊？”
罗序刚笑了起来。
程丽英说这次不吃汤面了，吃炸酱面。
罗序刚说还是我请你吧，这次该轮到我了。
程丽英说那多不好，而且，我有事求你。上次你答应帮我的。
罗序刚说当然了，我答应你了，同时，我也说请你的。
就这样，他们约好在海韵广场见面。
在海韵广场西侧一个叫“小岛咖啡店”的地方，罗序刚和程丽英见面了。小岛咖啡店是一家台湾人幵的便利店，中西合璧，既可以喝茶也可以喝咖啡，同时，还可以吃套餐。关键是店里的氛围，比较雅致和浪漫。有背景音乐、有秋千似的吊椅，还有真假参半的绿色植物。
很显然，程丽英很少到这样的地方来，她显得十分拘束。
罗序刚说选择这里，主要是考虑这里安静，其实，消费也不算高。
程丽英笑一笑，没说什么。
罗序刚和程丽英对面坐下来，他忽然想起了万卉卉，他也答应请万卉卉的，答应了那么久却没兑现，而与程丽英面谈才不过两天。从某种意义上说，罗序刚遇到了两个对自己有恩情的女人，一个救了自己，一个救了自己的母亲，这样幸运的事情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真是很难遇到的。而且，两个女人都很漂亮，想遇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儿都遇不到，在过去那些年里，很长时间他都没遇到，奇怪的是，一旦遭遇了，竟然遭遇了两个。难道真的是神秘的命运在起作用？而这两个女人必定和自己的人生发生一些联系吗？
“你在想什么？”程丽英问。
“没什么……你喝什么？”
“你要什么我喝什么，我不讲究的。”
罗序刚要了茶。那些茶的名堂很多，光水果茶就几十种，罗序刚并未品尝过那些，只是选择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程丽英瞅了瞅服务生送来的冰水和热茶，又观察了一下环境，她说这样的环境似乎不适合我要谈的话题，我本来是要请你办事的，在这样的环境里，说出来有点别扭。
罗序刚说没关系的，环境跟我们的谈话内容没关系。……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向我咨询医疗方面的事？
差不多。
那天，你说假药的事，我回去也想了想，觉得还真是个问题。以前没觉出什么，可能是见怪不怪了。医生嘛，总是离不开药的，况且，我们是大医院，我们自己都未怀疑过。
程丽英说正因为你们是大医院，假药才可以大行其道。你想一想，如果是小门诊，人们反而有了警惕。就像你到大商场买东西时一样，你首先想到不是假货，而在地摊面前就不一样了，你是警觉的。
“这与买东西不同。”
“是不同。可是，患者也是消费者。过去，我们从不这样认为，传统心理上，患者总比医生矮一头，见到医生，就习惯性地把自己交给了医生，在医生面前，患者是没有发言权的。”
“你的意思是，医生可以随意处置？”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的。”
我相信，绝大多数医生是有良心和责任感的。况且，我不能理解，有多少利润能值得他们这样做？违背自己的良知、冒职业风险呢？
是的。一开始我也充满了疑惑，后来我明白了。我发现，利润高的行业就有可能使人们脱离开通常的轨道。你大概不知道，一瓶八3抗菌药在临床是300兀，患者有的时候一天要用3支，900元，平均10个患者使用就是9000元，一个月下来20多万元，可这药的成本是多少？因为是假的，几乎没有成本，你算一算，这是多少倍的利润？还有，人造人血蛋白，一瓶400多，据我所知，也有假的……
罗序刚十分吃惊，他说我用过八3，的确，我承认有的患者不一定用人，但是，现在的医院都是自己养活自己，没有医院不给你用好药的，除非患者自己提出来用。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我前面说过，患者在医生面前是没有发言权的。医生告诉你，你不用这个药就危险，你能不用吗？为了基本的生命权利，倾家荡产也会用的。
可我用的药都是药局里的，不会是假的。
秘密就在这里。有的医生告诉你，药局的药贵，经过了多少层的批发。比如人3，医院药局里是350元一瓶，而医生推荐的300元，你用哪个？虽然一瓶省不了多少，可量大就不一样了。当初我大嫂就用了50多瓶，总额差不多2万块钱。
“这样说来，还真挺可怕的。”罗序刚说。
“还有可怕的，根据我的调查，连血浆都有假的。我听内部人说，北面一个县的采血站，他们竟然大量采刚出生牛犊的血……”
“这些血浆进入我市了？”
“不仅进人了，而且已经使用了。”
“太吋怕了。”
“通过大嫂这件事，我想起了母亲，十年前，母亲进行了一次手术，手术后体检就发现自己携带了乙肝病菌，呈阳性反应。当时，我们并没有打官司的意识，也没听说类似的官司，我们还没有保护自己生命权利的习惯。”
我还从没想过这些。
是的，有些事情医生是知道的，高额的回扣让他们丧失了职业道德，而有一些是传统的惯性，他们做什么也许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危害性有多大。
我也有份吗？我是说害了别人。
你觉得呢？
这样一说，我自己也不敢肯定从来没有过。大意的时候或者你说的“惯性”在起作用，不过，可以肯定，我从未故意害过人……可以问一下吗？
什么？
胡大夫参与过吗……你可以不讲，保密。
是的。他参与了，还有别的医院的医生，他们巳经事实地形成了一个网络。而那个出假药的公司所有的销售渠道都在正规的大医院，只有正规的大医院，他们才可以瞒天过海，屡屡成功。一直到现在也没被戳穿。
“谢谢信任。还有，我想知道，那个假药公司叫什么？我看与我联系过吗？”
“隆达医药有限公司。董事长叫彭辉。”
罗序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过隆达，而且，也推荐过隆达的药。
程丽英向罗序刚介绍了隆达医药公司的一些情况，根据她的了解，彭辉是个“大能人”，有很深的社会背景，他有一个制药厂，叫制药厂，其实是生产保健品的，那个隆达医药公司就附属在制药厂名下。他还有一家酒店和一个娱乐城，那个娱乐城也很有名，叫“******娱乐城”。他是介乎红黑两道的人物，一方面，他有红色的保护伞，另一方面，他手下还豢养了一批黑道的走卒，他以合法的身份经营企业，背地里却干很多非法的勾当。
“这个我就搞不懂了，他既然有药厂为什么还制售假药？”
“正当经营有多少利润？”
“我不相信他在制药厂公开制造假药，药厂有那么多的职工，总有不透风的墙吧。”
“我想，他不会在药厂制造假药的。他不过是利用了药厂下隆达公司这个合法的招牌。”
“还有，你刚说新世纪娱乐城……”
“是******娱乐城。”
“对对，是******娱乐城。”罗序刚突然想到了左青青，左青青就是******娱乐城的总经理秘书。他说不会这么巧吧？
程丽英问他什么巧了。
罗序刚说左青青的死就跟******娱乐城有关。“其实，我们的对手是同一个人。”
“是吗？那是够巧的了。”
“可惜，我那个案子已经了结，罪犯抓的抓，死的死。”
“我这儿可是刚刚开始。”
罗序刚望着程丽英，他察觉出程丽英的眼神里飘移着一丝忧郁，这样的神情令罗序刚评然心动，也许，这么多年来，罗序刚一直在等待和寻找的就是这个的眼神儿，然而，岁月蹉跎，那个眼神一直没有出现。罗序刚仔细想了想，是不是在他和罗母去找程丽英时，他已经被程丽英的眼神所牵引，只是由于环境和条件的关系，他没有明确的意识到罢了，而现在，这个模糊的认识才清晰和明确起来。那么万卉丼呢。说起来，万卉丼离他似乎更近一些，可是，万卉卉没让他有那样的感觉，万卉卉带给他的是快乐的、亲切的感觉，而不是那种来自心灵底层的那种波动，也许这里的区别在于，爱情和友情是不同的神经，有的人可以拨动你爱情的神经，有的人可以拨动你友情的神经，当然，自己混淆的时候也有，起先以为是拨动了爱情的神经，后来发觉拨动的是友情的神经，反之亦然。
程丽英已经察觉到罗序刚的神态，那神态与自己有关，程丽英有些不自然，脸色微红。
“你在想什么？”程丽英问。
“啊，没什么……你不是说让我帮忙吗？”
“是啊，我想……”
“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是让我和你一起调查假药？”
“暂时不用。我想请你帮我出一份处方。你知道，没有医生的处方，他们是不会把假药卖给我的。”
“我的处方好用吗？”
“最好是胡大夫的，你可以搞到吗？”
“现在……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搞到……不过，”罗序刚眼睛跳跃了一下，“我可以冒充他，我熟悉他的签字。反正是为了拿到假药，假药是证据，而处方不是证据。”
“那太好了。”程丽英说，“拿到假药，我们就可以搞清假药的成分，就抓到了直接证据……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冒着风险来助我，我当然要谢你。”
“你救了我母亲，我还没谢你哪……好了，我们该吃饭了，我已经饿了。”
程丽英瞅着罗序刚，好看地笑了笑。
程丽英让罗序刚帮忙是连续性的，她买到43和人造血蛋白之后，又托罗序刚找医学院的同学化验假药的成分。化验结果表明，程丽英的判断是正确的，的确是假药。
罗序刚在电话里通知程丽英时，他本以为程丽英会高兴，不想，程丽英在电话另一端泣起来。
“你没事吧？”罗序刚问。
“……没事。我只是为哥哥和大嫂难过，大嫂太冤枉大哥太委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