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太后调转视线看着她,忽然迈着有些蹒跚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近嫣落,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端详了她许久说道:“你母亲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常会进宫来看我。她会烹茶,还会带些个宫外的新鲜玩意和糕点给我。她很乖巧......”
说到这里她中断了话语低下了头,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嫣落道:“我欠你母亲太多了,她现在连个补偿的机会也不给哀家啊!幸好你在!”
说完她佝偻着身子徐徐转过向外,像是对着所有的人说道:“从今天起,谁要是敢拿她当囚犯,觉得她低人一等,就是藐视唾弃哀家!今日哀家就带她回宫留在身边,若有人叫她受了委屈,就先摸摸自个脖子上长了几个脑袋!你都仔细地给哀家听清楚了。”
人们听着太后的话恭敬的连声称是,她这才回身拉着嫣落的手说:“孩子,跟哀家走。哀家绝不容任何人伤害你!”
福泰宫中,两扇金缕镶七彩玉石的屏风摆列两旁。羊毛的彩绘毯子横铺在中央,踩上去软绵似云。嫣落带着瑞溪站在九玄凤椅之下,微垂着头看着地毯上细碎的拼接的图案默不作声。这主殿四根金色的大柱上,描着凤舞祥云的图案极是富贵奢华。太后被人搀着慢慢地从柱子后的偏殿走了出来,换过衣服的她仍是一副病态不减。
经过嫣落的身侧,她刻意看了看,直到落座后方才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嫣落抬眼看了看她启唇轻轻吐语“李嫣落”她刻意加重了李字的发音,太后听完伸手取过玉盏轻啜了一口茶,只是略略的点点头才有说道:“是谁取的名字?”
“是我母亲”嫣落大方的回答。
“嫣落。好名字!你母亲说过是什么意思了没有?”太后盯着她问道。
一旁的侍女轻轻的又端了一碗浓酽酽的汤药上来悄声说道:“太后,该进药了。”
太后看也没看只是挥手示意她退下,接着问“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没有?”
嫣落斜了一眼那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宫女说道:“太后身体要紧,还是先进药吧。我的名字不打紧。”太后听着嫣落的话,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疼痛,低声呢喃道:“和你母亲一样,总是会替人着想......”说着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半晌一切停当,太后看着嫣落说道:“你以后就住在我的福泰宫,什么也不用你做。你平时就随着世子和公主们去尚学院读读书即可。哀家会让你活的比他们都尊荣舒适!这是哀家最后能替如意做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亲自拉了嫣落的手吩咐身后的宫娥道“去内务处传旨说我说的偏殿赐名惜影殿,叫他们找最好的东西置办起来。以后给嫣落住那,记住要找最好的东西置办!”
数日过去,一袭华美的宫装下衬映的嫣落的脸色略有些苍白。瑞溪端过一只青玉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递上前说道:“小姐,这是太后刚遣人送来的药膳汤,你趁热喝了吧。”嫣落放下手的书卷,淡淡地看了一眼道:“先搁下吧,昨日才送了怎么今日又送啊?”
瑞溪微微一笑说到:“可是不是,太后还传话呢说小姐太羸瘦了,小脸上都没见红润。吩咐御膳房给您的饭食要花大心思,要是半个月内还没见您好转,就要撤了膳房总呢。”
嫣落听着她的话,伸手接过玉碗看了看,浅褐色的汤汁清亮,上浮着几朵漂亮鲜润的小蘑菇。于是轻轻啜了一口,一股子药香混着鲜美的汤汁入喉。
她看着瑞溪转身又从桌子上取来一个盒子,便知道这是今天的份例,这玫瑰珍珠丸是自己当日搬进这惜影殿太后特赐的。说是怜惜自己瘦弱又受了惊吓,这些进贡玫瑰珍珠丸最能保养。
嫣落轻蹙眉头的咽下,又看看瑞溪悄声说道:“太后这样待我,皆是因为母亲缘故。你平日做事千万小心谨慎,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不该做的,不该看的也要有计较。”
瑞溪微微一愣依言温顺地点点头答道:“小姐可真看错我呢,我从小跟着小姐,难道还不知道这个么,倒是您明日要去尚学院了。这以后要跟着他们世子公主的一处念书,这倒让我觉得委屈了小姐。”说着脸上神色一黯。
嫣落看看瑞溪噗嗤一笑,伸手搭在她的胳臂上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样的多愁善感了。我这还没怎么叫屈,倒是你先愁我之愁,忧我之忧了。”
瑞溪听着,嘴角一弯接过话头道:“是呀,我不忧不愁除非是我闭了眼,看不见自然也愁不到了。”
嫣落听着她的话,赶忙截断话茬道:“好好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成心叫我难受是不是?”
瑞溪不再辩解,朝着她安慰般一笑转身收拾了玉碗向外走去。刚走两步门外靴声响起,锦帘一挑太后身边的心腹太监祥善手上托着一盘衣物走了进来,嫣落看见起身笑着说道:“公公怎么有空来,快来这边歇歇喝些茶。”
祥善恭敬的一哈腰赔笑着说道:“嫣落姑娘客气了,可折煞死奴才了。奴才这是奉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口谕送东西来了。”瑞溪搁下手上的碗,疾走了几步上前伸手接了过来。
李祥这才接着说:“太后说请您换上到正殿里去,她老人家在哪里等着您呢。”
嫣落听罢浅浅地扫了一眼瑞溪,转过眼神看着他问道:“这是什么衣裳?”
瑞溪此时送上一个黑玛瑙嵌碎米粉珍珠的玉佩讨好地道:“让公公辛苦了,公公收着打些酒水吧。”
祥善面上一怔,忙伸手推辞说着:“姑娘,小的可真是受不起啊,这是小的应该应份的。怎么能说辛苦了。都是替太后办事,我这要是收了,还不是折了太后老人家的面子吗!”
嫣落听罢望着祥善渐渐露出笑意说:“公公谨慎了,这点小玩意在公公眼里,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物件罢了,我这是和您表表心意和太后没关系的。宫里人多嘴杂我想请公公喝盏茶也害怕招了非议,这个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祥善看着嫣落笑意浅浅地说完,脸上一阵子干笑,瑞溪见势就把东西朝他手里一塞。嫣落这才接着问“公公这衣服?”
祥善把手中的东西缓缓地朝怀里一放,走近了几步说:“不瞒你说,皇上要颁旨封太子了。这是给世子和公主们定制的大典上穿的衣物,太后特意让尚衣局把你的衣服也做出来了,还嘱咐要做的精美些。这不才送来就让我给您拿过来,说让您穿了她老人家看看呢。”
嫣落静静地听着点点头朝着李祥颔首说:“我初入宫来,一切不熟还望公公能多多提点。”
祥善听完赶紧双膝跪地伏首道:“姑娘这样说,奴才可就万死了,我跟着太后虽然算不得不久,可也总有了些年头了,从没见过她老人家这样的疼人的。姑娘放心,奴才瞧的出来现在这宫里数您最让太后挂心了。”
嫣落见状上前双手搀扶他起来,客气的笑说:“那请公公稍等,我这就换衣裳去。”
瑞溪服侍着嫣落更衣,看着手中五彩丝线秀工精细的华裳叹道:“这衣服做的真是考究啊......”
嫣落望着墙上的字画,没去听瑞溪口中的衣服。可是心中的疑问却膨胀开来,封太子?登这太子之位会是谁?
腰间的猛然间一紧,低头望去只见瑞溪将手中的束带替自己专心的系好了。她轻抬广袖看了看,眉心一放喃喃地说“周荧难道觉得现在还不够热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