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蕊燃起了沉香,香气丝丝缕缕缭绕纷飞。殿中落针可闻,太后眼神切切地盯着台阶下,内官低头凝神奋笔疾书。满室只有她手中拨着云水玉念珠的撞击清脆声。
内官猛然顿笔,起身走向太后跪拜说道:“太后,诏书已经拟好。”
阶上稳稳端坐在凤椅之上的太后,停下手中的念珠,微然侧目,伸手抚了抚前襟裙摆上精绣的福寿金菊。轻轻地点点头道:“送去给皇上,就说哀家现在福泰宫坐等他的答复。”内官恭敬称是,卷起案上的诏书,疾步谨慎的退了出去。
太后瞟了一眼他的背景,低声唤道:“祥善,你跟去,悄悄地。”
祥善会意弓腰称是转身也出了大殿。
太后轻叹一口气,右手撑着椅子站起,紫蕊上前搀扶说道:“太后身体抱恙,应当好好保养才是,连续几日的劳神费心,只怕伤了元气。”
太后不语,走了几步出了殿门不远注脚,望着殿外一方天空怔怔出神。
一阵北风刮过,直逼的她们眯起了双眼。太后侧耳听着风声,脸上渐渐有了淡淡地苍凉之色。半天她道“我老了,看了一世了繁华起落,杀机重重,到现在数着时辰过日子的时候,才看清了人世。
哎......”她伸手紧了紧领口,举头向天接着道:“但愿皇上准诏!”
不些时祥善此时疾步小跑回来,弓腰顿首道:“启禀太后,皇上御览诏书后,就说摆驾福泰宫,估摸着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话才说完,宫门外已经响起了宣驾的声响。
太后微微点头,举步走进了正殿。周荧手执诏书,走进正殿。看见太后坐在上方,手中轻拨着念珠,放低了声音道:“儿臣参见母后,太后抬眼看看他,微笑着起身亲手扶起他,这才说道:“皇上为国事操劳辛苦了。”
周荧站起身来扶着太后走到一旁坐稳,英气的眉锋一挑说:“母后,儿臣看完诏书想与母后商量。李嫣落是大宁破国的公主,没有循例处死已经是大赦!就算按照祖制也该贬入贱籍冲入教坊乐籍,怎会有破格再封公主一事呢?”
太后听完垂目轻笑不语,听任周荧把话说完。才徐徐开口:“皇上此言确实。但哀家不得不说,当年如意为国远嫁,现在人死他乡,你难道折磨了她这么年还不够吗?这是她唯一的骨血!你也知道如意为这个孩子,对你一次又一次妥协。不是如意,你可坐得稳这个江山?你一次又一次的拿嫣落的性命挟如意,现在就连个公主的名分也不肯封赏吗?再者她是一个柔弱女子,本性纯良不会与你有碍......”
周荧听完额头的青筋渐渐暴起,怒目相视太后说道:“若非母后当年送走如意,怎么有今日的惨剧?”
“可我这么做,与国家社稷来说没错!”太后也低吼道。
空气像是被抽空似地让人觉得紧窒。半晌太后深深叹息一声说:“哀家理解,你心里,其实是在意嫣落的出身,可是......”
“母后不必再说,朕准了!”周荧突然仰面喉结处滚,突然打断的说道。太后缄口,缓步走到他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周荧顿了顿低声又道:“只是,朕再也不愿见到她。每次见她想起如意就如剜心剔骨般的疼。”......
翌日,有旨意传下,李嫣落晋封平乐公主。朝野**一片哗然,但却无人敢谏言劝阻。太后偏疼一说,整个**朝堂有目共睹。
地笼里的碳烧的正旺,满室如春,菱花木窗下,甚至有几株兰花淡雅的开着。周子桦气闲神定的坐在李嫣落的对面。嘴角勾出一抹笑道:“你可曾想过破国后你仍是公主?”
她抬起眼角瞟了一眼过去,继而敛起眼眉答道:“想或者没想都已成了事实,我侥幸没死,也没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这不就足够了?”
周子桦缓缓收起笑意,眼波中一阵僵直,那张本是狂狷明艳的脸,现在却因为这一僵,显得暗淡不少。烛火在墙上倒影出他的剪影,暗暗中散出落寞。他站起身来,走到嫣落的眼前。逼迫她的视线中只容得下自己。
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优雅无比的扶正了她肩上凌乱的流苏说:“对,她的女儿记性果真很好。如今,你的话被言中,太子之位一旦定局,便开始是我疲于奔命的开端。”
他突然一晒,淡淡带着魅笑,轻睨着嫣落白瓷般的脸颊。一翻手背轻轻的抚了上去。
嫣落的脸颊微侧躲开。看着他讥笑道:“原来,你到了现在才相信我的话。不知道是你太精明还是太傻!”
周子桦垂下手臂,清冷的眼神一扫她道:“信人不如己,我开出条件,你若住我一臂之力,他日我得江山,便还你自由或者荣华,你意下如何?”
李嫣落置若罔闻,拉起手腕处的衣袖。轻轻拂掉了桌子上几个果核,连眼皮也不曾抬动道:“你的江山与我无关,我只取那人性命便可。再者,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现在你重新提起,又承偌于我,莫不是怕我改了主意?”
周子桦眉头一动,似有不悦。嫣落毫不在意,带着浅笑,眼神冰冷的盯着周子桦又说道:“周荧老谋深算,要扳倒他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也敢拿你的小命一搏。周子杉身为长子,正出中宮皇后。而皇后出身世族,在朝野上的關係盤根錯節,国丈的门生亦是遍布全国。这样的一家人,岂容他人窥视那天家至尊至宝之位!周荧还需凭借她的家族势力定国,舍掉对你的小小疼爱和承偌,自然不在话下。”
周子桦眼中精光一现,正视她说道:“看来你已经将**的局面了然于心了?”
“不敢。嫣落只是在尚学院中日日与世子公主们相对,这些事就算想不知,怕也躲不过的。”她说的轻描淡写,眉眼间一片淡然。
他一抖水墨色的衣衫逼近几步,脸上泛起优美却难以琢磨的笑道:“既是如此,我就来负责外边的事。前方战事已经再起,现在周景和元国已经驻兵边界。但是元国似乎并不想开战,还说会称臣纳贡。”
嫣落听完心下一惊,忙问道:“周荧好快的速度他怎么回复的?”
周子桦不以为意的道:“父皇已经下了诏书,点名要了元国最得意的世子来觐见,但依我所看是想压着做质子!现在只怕已经上了路。”
嫣落的胸口如同被猛然间埋了一把雪,又惊又冷!周子桦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嫣落的心坎上,元国的世子?
周子桦的话远远的隐遁在耳边,那个如莲般的男子,从记忆的深处缓缓走出。他蹙眉的轻笑的样子,他手指下响绝的琴声......
“你在想什么?”李嫣落被他一句话惊醒,一震心悸不由的苍白了脸色。元国何以这样束手就擒?
周子桦看着她渐变的神色和慢慢攥紧的手,疑惑顿生,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说道:“元国区区小国本就该附属周景,难道你很意外?”
嫣落敛起自己的神色,对望着周子桦问婉转道:“目前最关紧的就先扳倒太子!”
他一对幽深洞察的双目,望着嫣落的若有所思,变化微妙起来,可终究没在说什么转身出了惜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