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景德二年八月初九这一天是解试结束的一天,一大早考场外就聚集了许多考生的家人朋友等或焦急等待,或四处张望,他们简直比亲临“战场”的考生们还要紧张万分。
翩然也来了,当然少不了虎子,和十分讲义气的大哥史大郎,但今天还多了一个人,那就是豆腐西施阮淑媛。为了让她来翩然可是费了好多口舌才说动的。这些天来她虽然对史大郎表现出一种讨厌,但翩然知道女人都是心口不一的。能那样讨厌一个人,说明那个人在她心里面的份量不同于一般人,所以她就想着法子多让他们见面。
此刻,考生们已经陆续出了考生,有的是面喜悦,有的悻悻然自顾摇头,有的失落至极。翩然的眼睛就盯着那个门口,可就是没有看到庄晓生。
难道,他的考卷还没答完?
不会啊,庄晓生的学问她最了解了,那些书他不仅能倒背如流还能举一反三多种方法运用,可以说不但与理论知识好,实践起来也是相当了得的。一个小小的州试,纵使他的考卷最后不合考官味口而落选,但答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哥哥怎么还没出来?”虎子也着急起来了。
史大郎往前迈了几步,差点就进到考场了,可外面的守卫把他挡了出来,他询问了一番也是无果。
翩然着急了,难不成是庄晓生在考试期间出了什么问题,被监考官给扣下了……
“出来了!出来了!”这时,一直在后面静立着的阮淑媛喊了起来。
他们忙望了过去,只见——
一身青衫、半身墨水、无精打采、哈欠连天的庄晓生,正慢慢走来。
“哥哥!”
“二弟!”
“相公!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
几个人一拥上前将庄晓生围了起来,庄晓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脸窘相,迟疑了半天,低声道:“娘子,不好意思,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弄到墨水了,我本想找点水来擦拭,结果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竟然在考试的时候睡觉?”他们几个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是考试时睡觉。”庄晓生纠正着,一脸的冤枉。
“那到底考的怎么样?”翩然抓着他的衣袖一脸的紧张。
庄晓生笑了笑道:“我全部答完了,至于结果,岂是我们能估算得到的?”
“也是啊。”阮淑媛笑了笑,“这个得看考官了。”
翩然也点了点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反正考完了,相公也尽力了。”
“那咱们是不是该大吃一顿庆祝一下?”虎子提议道。
这话一出,就遭到围攻——“就知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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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就准备回家了,虎子跑在最前头,翩然和庄晓生在中间,史大郎在最后,本来阮淑媛要和翩然一道,被翩然推到后面,此时不制造她和史大郎接近的机会,更待何时?
“对了相公,易胜光老师的公子也在考试,这都考完了也没见着他出来,咱们是不是去看看?”没走一会儿,翩然忽想到了这个,其实,见个易天赐有什么,她是想给史大郎和阮淑媛制造机会。
庄晓生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正是,于情于礼咱们都应该等等。”
翩然喜笑颜开,朝前面喊道:“虎子过来。”
“嫂嫂有什么吩咐?”虎子以为翩然是要给他钱去买酒肉,一只手巴巴地伸着准备接钱。
“我和你哥哥还有事情要办,你先回去吧,好好看着家啊。”
“就这些啊…..”
“就是这些,快走。”
“呃…..”虎子朝他们呶了呶嘴,不情愿地走了。
翩然看着掩嘴一笑,庄晓生见状不解道:“娘子,你怎么了?”
翩然朝他使了个眼色,小声道:“看我的。”
她返身走到了史大郎和阮淑媛面前,却见两人跟木头似的,隔着三丈距离,皆看着路边的房屋或店铺,那表情,就是誓死也不看对方一眼。
翩然伸手一把将他们拉了一下,强行让他们离得近一些,然后郑重道:“大哥,淑媛姐,我和晓生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办,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所以,大哥,淑媛姐就交给你了,你可要保证把她安全的送回家。”
“不用,我自己回就行了。”阮淑媛忙表示拒绝。
“不行,路上这么乱,姐姐又长得这么漂亮,万一遇上小地痞流氓怎么办?”
“妹子放心,大哥我一定将淑……将阮姑娘安全送回家。”史大郎的态度可是非常好啊。
“嗯,就这样决定了,你们走吧。”说着,翩然的胳膊一用力将他们推近了一些,只是阮淑媛像惊弓的鸟似的立刻跳开了,史大郎悻悻地抓了抓头,就手握大刀柄做起了保卫美人的英雄。
“原来娘子要搓和大哥和阮姑娘。”庄晓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些许感叹地说。
“是啊,我觉得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只是说不清,道不明,需要别人的帮助。”
“成人之美乃上德,娘子,你真善良。”
“多谢相公夸奖。”翩然笑了笑,扶了他胳膊,“咱们快过去吧,我好像看到易大人和易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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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的书完门口,易天赐正在承受着有史以前最无法忍受的说教。他垂头站着,两只眼睛瞄瞄身左的父亲,再瞄瞄身右的母亲,最后定格在了身前的娘子身上,求救道:“好莲儿,帮为夫的说句话啊~~~~”
当然,他是用眼神说话,他的莲儿娘子正想着别的事情根本没有会意。
他暗叹了口气,听着父亲母亲叽叽歪歪不停,只感觉头都要大了。
“知道你错在哪儿吗?”易胜光一手拄着虎头拐杖,说完话使劲把拐杖在地上扣了一下。
易天赐的嘴一抿,咽了咽口水,不明所以道:“爹,您说的…..是什么,能不能再说一翩?”说罢,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
“你个逆子,连老子的话都不认真听了,看我不打你!”说着,就要举杖打人。
好在易夫人挡住了,小声劝道:“老爷,此处人多,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咱们回府再说。”
易胜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整个开封府谁人不知易天赐是我的儿子,每每考试落榜官场上谁人不知?这丑,早就扬得老远,连圣上都知晓了。”
易天赐听罢也觉得心里难受,噎声道:“我说我不读书,你们偏让我读书,我不读书了,呜呜呜呜……”
翩然和庄晓生走近,正看到易天赐像个小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一时间竟不知是往前走,还是回转身。幸运的是,李白莲眼神飘忽着看到了他们,忙扬起手绢,娇声喊道:“翩然妹妹!”
这一喊,易胜光夫妇和易天赐都看到他们了。
易天赐的鼻子一抽,闷声道:“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读书么?”
李白莲迎上他们,抓着翩然的手,小声问道:“今天可以给姐姐弄指甲了吧?”
翩然小声道:“当然当然。不过低调,低调一点。”
李白莲会意,站到了一旁,正好易胜光夫妇走了过来。
一番繁文缛节过后,易胜光拉着庄晓生的胳膊,期待地问道:“考试完了有什么感觉?”
庄晓生谦卑一笑,“学生已经尽力而为,现在很平静。”
“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说罢,瞥了旁边的易天赐一眼。
易天赐见状,也道:“我也很平静。”
庄晓生朝他拱了拱手,问道:“易兄考的怎样?”
易天赐睨了他一眼,心道,自从上一次庄晓生拜访离去,父亲一有机会就拿他们两人对比,每每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今天他要扬眉吐气一番。他咳了一下,亮声道:“拿了试卷,我纵观考题,心中已是有数,然后砚墨提笔,洋洋洒洒,很快答完了,只是怕交卷太早打击到别的考生,才拖到最后。”
易胜光的脸已经相当的难看…..
庄晓生淡然一笑,拱手道:“易兄果真才高八斗,佩服佩服。”
易天赐听罢眼睛一亮,别提多高兴了。自从他开始认字读书,就从来没有谁用“才高八斗”这四字个形容他,这么多年了,那叫一个憋屈,现在庄晓生竟然这么夸他,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呵呵一笑,装模作样地拱手道:“过奖过奖……”
易胜光心中的怒火却已经升得老高,他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啊?没听出来人家是出于礼貌才夸他吗?他还真拿自己当盆菜了?
可易天赐就是这么不自知,步子也轻快起来,不管后面拄着拐杖的老爹了,伸手攀到了庄晓生的肩膀上,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叹道:“最后那道题真是深奥啊,不过我答的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无双。”
最后一道题?庄晓生有些不解,最后一道题就是围绕着“庄周梦蝶”这个典故作一首词啊,有什么深奥的?
“易兄说的是庄周梦蝶?”
“不错,就是这个庄周……梦蝶。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小弟愿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