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夫妻同心,其力断金”,对于庄晓生的疑问翩然是很有耐心回答的。
回到房里她便把美甲的事情和她自个的想法对他说了,他听的很认真,但听过之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这就让翩然急了。
“相公?你说句话啊?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我会认真考虑着情采纳的~”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温和笑道:“我觉得娘子的想法很好,至少做这个不似卖煎饼果子那般在外面风吹雨淋的。只是我素知你的性子随和还带些我朝之女子身上所没有的不拘小节,恐怕和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子接触会不小心冲撞到她们,轻则被斥,重则获罪,我怕你到时候会吃不消。”
翩然看着他,唇角慢慢上扬。摇曳的烛光在他的脸上掩映出淡淡的光辉,自从离开庄家来到汴京,她发现他比以前削瘦了许多,也正因为如此,他脸上的线条更加硬朗,他的眸子更加深邃,他已经完全从装痴的状态中走出来,变成了她可依赖的相公,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还有,他是如此英俊。
翩然心里怦怦跳了两下,放下木梳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了床边,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手揽了他的脖子,满心的喜悦,满脸的笑容,轻声道:“晓生,还是你想的还真细。不过,你放心吧,我只在自己人面前不拘小节,到了外面,跟生人或者地位差异大的人打交道时我会有分寸的,你不用担心了。”
他低了头,看着怀里的娇妻,不禁动容,下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叹息道:“你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如今却为我吃苦。”
翩然忙用手捂了他的唇,嗔道:“不许你再这么说。其实我也吃过很多苦,从小时候开始就是,每天过的生活也都迷迷茫茫,简直就是虚度光阴,也没有体会过什么生活的快乐,所有的喜乐,都是那么地表面化。可是现在我觉得很好,很快乐。晓生,咱们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快快乐乐就行了。”
庄晓生点点头,没想到翩然年纪尚轻,却将事情看得比许多人都透彻,心也平静得多。他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双唇上,忽然一怔,走了神。
在他怀里享受了许久,翩然都感觉自己身上出汗了,想起来,一挣身子却发现庄晓生在发怔,她嘟嘟嘴,伸手捏他的脸,叫道:“晓生——”
“晓生,想什么呢?”
“晓生!”
“庄晓生,庄先生——”
他终于回过神来,喉结抖动一下,因为某种情绪看着翩然的眼睛不停地眨着,慌乱、矛盾,仿佛还在挣扎。
翩然直起上身,够着他的下巴,来回摸了两下,问道:“晓生,你不舒服?”
“不,不是。我是……我想……”
“你想做什么?或者想吃什么?”翩然捧起了他的脸,认真地问着,“鉴于这是你解试结束的第一天,我保证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好不好?”
翩然这样一说,庄晓生的脸腾地一红,低了低头,心道:难道娘子这么神通,竟然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汗颜~~~
“说话啊你。”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堪了,将翩然放了下来,慌地站了起来,不料,哗啦一声,从他身上掉下来一张卷着的宣纸。
翩然一怔,俯身去捡。
而他竟然紧张不已,在翩然的手还没碰到那纸时就一脚踩了上去,声音异常激动,“娘子不要看!”
翩然蹲在地上,抬头看他,闷闷道:“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难道是你的考卷?”
“不,不是。”
“那是什么?”他越不让看,翩然的好奇心就越大了。
“是…..是……”
“你在我面前不会说谎,从实招来。”翩然故意敛声
“是一张图。”
“啊!是你的新作对不对?让我看看!”翩然说着,趁他不备一下子将他的腿踢了开来,伸手就把卷纸抓到了手里,得意道:“我拿到了。”
庄晓生的脸一黑,一手掩了面。
后悔之心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更加埋怨起易天赐来。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宴后易天赐将他拉开私谈时的情景——
时光倒流到入夜后戌时二刻。
易府的花厅内,易胜光因为年纪和身体原因已是不胜酒力,即兴大吟诗词,易夫人见状便把他扶进厢房休息去了。翩然被李白莲缠着,两人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易天赐见状,便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着小声道:“贤弟,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两个不如到外面去洒洒酒疯?”
还没等他答应呢,易天赐就把他拉了出来。临出门时,他还扭头看了翩然一眼,那叫个依依不舍,他知道翩然不能喝酒,有他在都是他替的,万一他走后李白莲非要她喝,她醉了怎么办啊~
但这些都没时间想了,很快他就被易天赐拉出了园子,到了易天赐夫妇住的畅和园。
易天赐放开了他,极其豪迈地往前走了两步。恰好有一阵轻风吹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吟道:“凉风有信,秋月无边,苦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可是我有广阔的胸襟和强健的臂腕!啊——小伊,我们何时再相见?”
他当时有些怔,走到前面,发现月光下易天赐的脸上竟然有悲伤和无奈之情。出于礼貌和关心,他便问:“易兄,小伊是何人?”
易天赐甩甩头发,叹道:“小伊就是伊人,就是我的爱人。可是怡红院的小红,也可以是群芳楼的海棠,还可以是佳人阁的娇娇~~”
“易兄这话……恕晓生有些不明白。”
易天赐看看他,一手攀上他的肩,问道:“你的伊人是谁?哎?别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说你娘子。”
“除了娘子,再无他人。”
“装吧你就,不过我习惯了。对了,想不想见见我的伊人。”
“她就在此?”
“我又没说让你见真人,是上一次的伊人,长的那叫个漂亮,我睡了她花了足足二十两银子。”
“……”
“来来,到个有光的地方。”
“……”
然后,易天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卷,唰地一下在他面前打开了。
他当即叫了一声,背过了身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又不是真人。”易天赐并不在意,“我虽然书读的不怎么样,作画可是惟妙惟肖的,我的绝活儿就是画女人,这可是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后我即兴画的哦~”不信你看了还不动心,我易天赐非得把你庄晓生一步步拉下水不可。
于是易天赐发起了总攻,叽叽歪歪,吧吧嗒嗒,说的天花乱坠,硬是把**养妓说成了名正言顺,并且他自个儿还挺委屈,因为他跟他家的母老虎没有共同语言,生活的很苦闷之类……目的就是让晓生同情他,并且义气地陪他去妓院……
当然,庄晓生是绝对不会去的,可是稀里糊涂地就把那张画给收下了~于是,就有了此时此刻的一幕——
翩然欢欢喜喜打开纸卷,一下子愣了。
她看到的不是庄晓生的水墨作品,而一个彩绘的女子春睡图……画面极精致,看得出来画的人是下了大功夫的,颜色,层次感都非常棒,那女子上身****,下身则用薄被半遮半掩欲露还掩,羞态、媚态、****交织在一起,那就是一幅成功的黄图…..
可是,这种画怎么从庄晓生的身上掉下来了。
她的眉一蹙,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狠狠地揪了一下,抬起头,发现庄晓生满脸的窘迫。
她以为她已经很了解他,可是现在怎么感觉完全没把握了。
一天下来,她累了,且她本不是一个爱大吵大闹的人,将画还给了他,淡声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画的不错。”
庄晓生一怔,感觉得到她平静的表面下是极其的失望,他慌了,忙解释道:“娘子,这不是我的,是易天赐非塞给我,还跟我说了一堆莫明其妙的话。”
翩然看了看他,“原来是易天赐干的,是不是易大人和易夫人走后他将你拉走时给的?”
“正是。”
“早就知道他没什么好心。李白莲都跟我说了,他感情生活极不检点,他自个儿荒淫就算了,竟还想把你教坏。”翩然努力的让所有的气都放到易天赐的身上。
“娘子,其实我也有错。”他走到他旁边,将那图卷起来,呲地一声撕了,“我不譔要,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我其实……我心里总是想着娘子你,我以为…..”
“嗯?”翩然听着他的话有些不劲了,心里的伤心什么一下子跑光,认真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我…..”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应该向翩然坦白,她原谅就是原谅,她不原谅他也不怨,任凭她处置,不然对于她的那种想法总是折磨着他,太难受了。“我,我好像把那图当成了你才收了回来,我总是想着你。娘子,我无可救药了,我不配做你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