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东睁眼睛的时候,眼前只有一张张金发碧眼带着惧怕的陌生脸孔,随后他就认出了他的母亲——在那一群人中,唯一微笑着脸,伸出双手想要将他抱在怀中的女人。她的嘴唇有些苍白,鼻尖带着细微的汗珠,更显得皮肤白皙。她裹着一身宽大的浅紫色睡袍,粉色的薄褥从脚边一直整齐的从脚盖到了腰间,没有一丝褶皱。
这是一间华贵的卧房,屋顶的灯饰完全纯银打造,被白净的天花板映衬的更为明亮。半圆的白色的窗框,把手都镀了金边。半遮半掩的落地窗帘,每一丝褶皱都如同平行的直尺垂直铺下。绣着繁杂花纹的火红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窗下,紧随着窗口散落的微光,将整间屋子染做温馨的粉红。
屋子的中央有两臂宽的软床,面色憔悴的一名瑰丽妇人半躺在床上,侧面恭敬的站着几名女仆,她们神色慌张,额头渗着冷汗,紧闭着双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华贵妇人的背后有着两块柔软厚实的靠垫,然而她的背后只是轻压在上,更多的力量用来挺直腰身,使得她能够将被包裹在白色软棉纱布中的李海东接入怀中。他有着东方人的外表,却穿着西方的华贵服饰,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海东像大多数孩童一样哇哇大叫着,只是一般新生的孩童不会落泪,而此时的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女人在外表没有一丝像李海东的母亲,然而李海东却清晰的知道,她就是他的母亲,而此时的他只想倒在母亲的怀中放声大哭。李海东只想要将前生所受的不平完全倾泻而出。
而他的母亲似乎懂得一般,轻拍他的脊背,口中温柔说着李海东听不懂的语言,似在安慰他,又像是说给别人听。
半圆围在床畔的几名女侍者,忽然跪倒在地,闭着双眼,浑身颤抖着,额头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浸染了衣领。她们下意识紧闭的双眼,惨白的嘴唇似乎告诉了李海东,她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并要为此付出代价。
李海东母亲的脸依然挂着微笑,一双明亮的眼睛,放射的慈爱的光芒从没有从李海东身上离开哪怕一秒。然而李海东却觉得,那盖在母亲身上的粉色薄毯,下一刻将会浸染鲜红。
李海东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否像某些远古文明,有着孩童出生后用鲜血沐浴的习俗,然而他却不喜欢鲜血的气味,在他生前临走时总被那腥味围绕,似乎预示着死亡与背叛。还记得曾经有朋友告诉他,如果不被人背叛,那便在他背叛你前,首先背叛他;如果不想他离开你,那就在他离开你前首先放手。
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海东曾经的一位女友。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将这个,前一刻还在轻托女孩右手看相,与人高谈东西方命理学,下一刻又在探讨新兴物流产业缺乏资源优化配比的男人绑在自己身边。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就像她曾说的那样。
经常会有人问起李海东,有没有为自己看过命。他便会笑着将自己的双手展开来递到对方面前,这是一双白净的手,干净到没有一丝纹痕。这也是只有死人才有的手,只有胎死腹中的婴孩,才有这样白净的没有纹路的双手。
李海东伸出自己的双手,半卷着双手无法身直,但仍然能清晰的看到熟悉的双手有着他无法解释的纹路。
他虽然不能同五台山上的大师一般从万物中看清世事,怎么着也能跟街边摆摊大多高人有的一拼。至少在他掌纹里,他已经分不清哪一条预示生命,哪一条预示感情……
然而紧接着,海东便发现了手中雾白色圆玉。
这圆玉曾是自己的母亲送给他的礼物,却没想到来到新的世界仍然能够见到。
就在海东诧异的时候,海东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十亩土地大小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零星长着一些植物。
然而更让海东惊讶的是,在这个世界的最中央有一个茅草屋,而茅草屋的附近正或躺或坐着五个人。
他们的样子非常接近人,而且每个人都穿着树叶编织的衣服遮挡身躯,只不过那虚幻的感觉让海东明白,他们并不真实。
海东好奇的把注意力放在了最中间的茅屋上,一个占据海东所有视觉思维的商店被打了开来。
商店里现在能购买的东西并不多,大多数位置都是灰色的空白,明显是未解锁。
大多数商品都标写了两个数字,一个是祈福值,一个是金币,表示这件商品可用任意一种购买,当然也不乏有些商品只写着祈福值的。
祈福值是整个圆玉世界的人对中间这栋茅屋的供奉。
海东看了一眼,以现在的状态,祈福值每天增加1点,而在整个商店里最便宜的一千克等级1的耕地作物种子,都需要300点祈福值,想买一千克的种子都要等一年,而一亩耕地需要三千克种子。
只能在圆玉世界使用的商品都只标写了祈福值,而那些既可以在圆玉世界使用,同时又能拿到手上的东西大多都可以用金币购买。
比如一把青铜剑需要六百的祈福值,又或者六百的金币。而在海东现在所在的世界,五个金币就能买到一把不错的军用铁剑。
当前青铜器是现在这个商店里能提供的最高等级的商品了。
新世界已经开启,请在下列三样物品中选择一样赠品:
一本修行功法,一粒极效增强体质药剂,三百万祈福值。
这三样东西里,三百万的祈福值可以让整个世界提升的基础更高,省很多时间。而增强药剂能够改变体质,达到普通人几十倍甚至百倍提升。而在修行功法上,却没有任何的解释,这就是一场心灵的赌博。
理论上来说,这本修行的功法应该与体质药剂,和三百万祈福值相等,然而没有任何的说明解释,使得海东不得不犹豫。
就修行功法了,从没有接触过修行的海东,哪怕是为了满足好奇心,都值得看一看。
到手的是一本名为《傲气决》的功法,海东用思维翻开观察,发现里边只有极为入门和基础的功法,讲述火属性,冰属性,风属性,土属性四种功法,以及真气修炼的基础法门,正当海东认为他极为废物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这本书的重点。
“及天下大气,融为傲气”。这本书讲述的是如何将四种熟悉的斗气,以及真气融合,转变为比原先强大数倍的傲气……
这本气决需要的基础也太高了,海东心中虽然窃喜,却也有着无奈,这么多种类的斗气,要怎么才能一一获得。海东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未来可以购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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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那个人就是弗拉家族的孩子。”
“据说他是不祥的恶魔之子,出生的时候整个弗拉家族一半多的侍从都失踪了,而且三年后弗拉家族紫蝶骑士团被幽灵杀的全军覆没,凯特瑞文公爵活活被气死……”
“传说弗拉家族的府邸每晚都会传来幽灵的嚎叫……”
“特拉里城主的小儿子韦尔向他挑战,那个懦夫竟然不接受,逃跑了。”
“你还别说,当时小韦尔推了一把那个倒霉鬼,晚上的时候就听说他从马上摔下来,折断了胳膊。”
“现在谁家的孩子要是不听话,只要喊他的名字,就乖巧的跟待嫁的女人一样。”
“你看他那瘦弱的被风衣吹就倒的样子,一定是被恶鬼缠身了。”
“你们看,弗拉家族的仆人都不愿意接近他,一个贵族的孩子出门都没有人跟着,还不如咱们。”说话的人顿了顿,“我孩子要走这么远,我一定不放心要偷偷跟着。”
“弗拉家族早没落了,现在别说是贵族,恐怕平民窟的都比他们强。”
“快散开,那个倒霉鬼看过来了,小心别被霉运沾上,我们会倒霉的。”
海东独自一人走在特拉里市区的街道上,此时的他刚从一家简易的贩卖生活用品的商店走出来。
他发现将生活用具带到圆玉世界,让里边的人生活更加方便,很快提高祈福值的获得速度。
由于家族里的财政并不是有海东掌握,所以想要购买农耕器具的打算海东只能延后。
每年不到两个金币的零花钱都不够他买书的。
一般而言两个金币已经足够一家普通人富足的活一年,然而对那些手抄本纸质书籍,昂贵的价格让普通人家根本无法享有。
忽然间一口痰从天而降,落在了海东的身前一步的地方。
海东抬起头,原来是特拉里的小儿子韦尔坐在二层楼的窗口。他的举动立刻引来站在他周围人的放肆的大笑。
紧接着韦尔将自己的白手套从窗口扔了下来,“懦夫,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吗?”
母亲艾德文娜从小就让海东隐忍,弗拉家族的崛起不在这个时候。而韦尔的举动在海东看来,不过是一个小丑自娱自乐。
府邸里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难以抵挡那些大的变动。
艾德文娜每天都在祈求着,自己的丈夫从失落之塞回来,将弗拉家族带向辉煌。
然而艾德文娜的担心有些多余,海东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很难再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置气。
海东低下头,用脚轻踢那落在面前的白色手套,将它覆盖在原先那口痰之上,随后一脚踩上,扭了扭脚尖,将地上的痰擦了干净。
当韦尔怒气冲冲的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整条冗长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了海东的影子。
在十年前,弗拉拥有着整个拉斐尔帝国第二大骑兵团,胸口绣着紫色蝴蝶的三万重甲骑兵横扫半个大陆,造就了拉斐尔帝国一时的强盛。甚至在与大陆第一大帝国勃兰特十万帝国军骑冲突时,都未有一败。
随着紫蝶横飞整个苏斯里河流域,弗拉家族引领斐尔帝国成就大陆唯一,能与拉斐尔帝国抗衡的强大帝国。然而就在一年前,弗拉的紫蝶军团还是败了,那也是它最后一战。
几乎全部的紫蝶铁骑都葬在了罗登山脚,那一望无际的墓地似乎预示着山上就是死神的领地。当时的弗拉家主凯特瑞文公爵,接到罗登山藏匿罗兰帝国三千复****的情报时,似乎心中早已知道罗登山上军力不可能只有三五千的残兵,出人意料的让紫蝶三万铁骑倾巢出击。这本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却也使得紫蝶骑兵团全军覆没,从此在拉斐尔帝国军界除名,弗拉家族就此没落。
据有幸存活下来的骑兵讲述,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山林间突然冲出身披黑色铠甲的骑士,手举猩红色长刀,犹如红月。不知道有多少,从四面八方冲击而下,刀起刀落,就算能够阻挡近弩的厚铁圆盾,都没能挡住哪怕一刀。
随后帝国派出数次清剿的军团,都没能发现这黑色军团的任何足迹。时间渐渐流逝,人们也渐渐淡忘了那血红长月的身影。只是弗拉家族里,又有谁可以忘记?
艾德文娜公爵夫人,也正是海东的母亲,此时的她正面带微笑的望着站在书桌前的海东。这已是海东出生后的第十三个年头,自从海东能够张口说话之后,每天的清晨,海东都会有一堂关于礼仪和历史的课程。像其他贵族一样,海东并没有表现出如何的出类拔萃,他只是把贵族们上街调戏女人的时间更多的花在了书房里。
就是这间并不大的书房里,一张略显老旧,但仍然干干净净书桌陪伴着海东度过这十几年的孩童生活。紧靠墙壁的书柜里摆满了书籍,在海东的眼里这些并非什么经典名著,也不是什么稀奇稀有的作品,而只能称得上包装精美。也正是这些华而不实的书籍,让海东认识了整个他重生的世界……
这是一个侠客与剑士并存的大陆,斗气与真气并行,然而不知道从几千年前开始,玄奥的东方玄术,隐秘的西方魔法便渐渐从大陆消失,直至现在,自己所属的拉斐尔帝国所拥有的大魔法师不足五人,而魔导师百年来更是从未有过。
每一节艾德文娜的课程,都几乎占用了海东是整整一个上午,海东都必须站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聆听母亲的教诲,回答每一个问题。
“我的孩子,你认为凯特瑞文公爵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艾德文娜静坐在长椅上,手中轻轻举一本书,从第一节课开始,她就没有看上一眼,尽管书本总是在更换着。她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紧紧盯着海东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中读出些什么。
凯特瑞文公爵十年前罗登山一役的决策早有公允,紫蝶骑士团在他的带领下从未有一败,而他人生的第一次错误,也是他最后的一次失误。
“祖父的决定是否正确,在于那血月铁骑是拉斐尔陛下所属,又或者属于勃兰特帝国,还是属于……”同样都是凯特瑞文公爵,两人有着不同的称谓,也是海东告诉了母亲他的答案。
艾德文娜笑的更为灿烂,她缓缓站起身,放下手中的书,遥遥望向海东的背后,那门口的方向,“孩子,我向你介绍……”她优雅的绕过书桌,踏着绣着紫色蝴蝶的地毯移向门口,而在这里,正有一名身着贵族服饰的男子,胸前镶紫色宝石的蝴蝶同海东母亲服饰上的一模一样。
男人挺直的身躯,犹如鸟瞰一般俯视着海东,身上散发一股高山般沉稳的气势。而那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不得不让海东略微一怔。在弗拉历代家主的画像上,都是金发碧眼的典型西方人的样貌,然而现在,他的父亲和海东自己已俨然一副东方人的样子。
“他就是菲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