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幂?”厉绝酃的笑意凝滞了,声音也沉了下去:“你竟派一名小女孩独自去魂恸崖?”
“若是个女孩,倒能省去我不少心。”夜无邪拍了拍额头,大感头疼般的行到一处洞窟外,伸指朝内一点:“你自己看吧。”
厉绝酃抬脚跟去,刚刚走近,便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自窟内传出,呼声轻微均匀,想必其人睡得十分香甜。
音如清泉,却分明是道男声,厉绝酃微微一怔后,暗道:凡俗之人,能在大荒台安然入睡,这孩子倒也胆大。
“小幂是我在陇西宣威将军府仆役房寻来的孤儿,这孩子人小鬼大,当年不过八岁,便已有了意中人,我喜他机灵,便将他抓去了玄极岛。”夜无邪眸中闪过一丝溺爱之色。
厉绝酃听得暗暗好笑,夜无邪是个梅妻鹤子的人,却有一点嗜好,喜欢搜集宝物,平日若是遇见了喜欢的物事,那是坑蒙拐骗,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的。这个林幂,想必便是不幸入了他的‘法眼’。
他抬眼朝窟内望去,只见一名清秀少年,也不知从何处找的一张白虎皮铺在地上,他整个人便如一只懒猫惬意蜷在当中,睡得自在。散乱的刘海随意披在前额,嘴角兀自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虽然穿了件绸衣,却袒着胸膛,露出匀称健壮的肌肤,平添一股豪迈气质,整个人散发出极吸引人的奇特魅力。
厉绝酃缓缓收回目光,伸手在夜无邪肩上重重一拍,仿佛有千斤重担,便这么交付于了他:“你既对他如此看重,便让他独自去魂恸崖吧,我先将此事知会各位长老,你稍后过来。”空气煮沸般陡然扭曲起来,厉绝酃的身体,如黑色幻雾般渐渐自原地消失。
夜无邪面带忧色,他视林幂为衣钵传人,此次让他去魂恸崖,内心也是经过了一番挣扎,但师傅待他如子,在营救师傅这件事上,他是不敢存半点私心的,眼下事已成定局,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走入窟内,担忧便已被止不住的笑意取代,抬脚在熟睡少年的臀上踢了一记,笑骂道:“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睡睡睡,还不快起来!”
林幂条件反射般噌的坐起,揉着朦胧的睡眼,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师傅,你见到师母啦?”
夜无邪当年与厉绝酃同喜欢一个女孩,便是九幽宗前代圣女殷昕,无奈襄王有心,神女无意,殷昕最终嫁给了厉绝酃。夜无邪隐入玄极岛,既为炼制死灵傀儡,也有避开两人的意思。只是无意中说漏了嘴,被林幂知晓了这段往事,后者从此便将殷昕看作了自己的师母,时常口无遮拦,惹得夜无邪火大不已。
“若被你厉师伯听见,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夜无邪照例先恐吓一番,随即很快转移话题:“近日便要送你去魂恸崖,你可准备好了?”
林幂清澈的眸子在夜无邪身上一瞥,脸有憧憬之色:“听闻魂恸崖白日风景如画,恍似仙境,宏伟崖底更有历经万年沉淀下来的奇草异土。夜间却是万魂齐恸,仿佛炼狱鬼原,能生生将活人骇死,我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只可惜…可惜。”
他连说了两个可惜,在对上夜无邪吃人般的眼神,总算将后面那句‘只可惜没有足够的盘缠’生生吞回了肚内。
“你以为你是谁!雅士骚客?我让你去魂恸崖,是有重任要你去担,不是叫你去游山玩水的!”夜无邪几乎是在怒吼,白玉般的脸庞涨得通红,儒雅风度尽失。
林幂收起了笑容:“是,弟子定会查到鬼面囚牛兽的下落,不负师傅所托!”
鬼面囚牛兽是九幽宗的镇派神兽,百年前不知所踪。九幽宗欲寻回此兽,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无需隐瞒。楼轻烟正是以寻找鬼面囚牛兽为借口,掩饰其真实目的,以免被这些孩子泄漏了秘密。
“我知你有分寸,但寻回鬼面囚牛兽,关系本宗兴衰,你不可有半点马虎!”夜无邪言语中透出少有的严厉,细细叮嘱许久,方抚着林幂的头发,和蔼道:“师傅等着你回来,我的衣钵,终是要你来继承的,你厉师伯并无十分出色的弟子,你若能在此事上积下功劳,我栽培你为下任宗主,便少了许多阻碍!”
林幂惊愕的抬头,想不到师傅在他身上倾注了如斯希冀,他当年被夜无邪抓到玄极岛,虽然着恼,却无多少怨恨,只因他本就是孤儿,何处流浪不是家?留在宣威将军府为奴,遭人白眼,还不如他这些年在玄极岛过得快活。更何况,夜无邪待他亦师亦友,时日久了,自己也将他看作了亲人,此时能得他如此鼓励,胸腔深处仿佛有暖流涌过,当下郑重道:“师傅放心,弟子不会教你失望,弟子现在只恨不能立刻生出翅膀,飞到魂恸崖去!”
夜无邪心怀大慰的抚须而笑。
林幂又道:“魂恸崖十一个修行道宗派,不知弟子要加入哪一个?”
“为师已替你想好了。”夜无邪眼中闪过一丝光:“魂恸崖东的净明派,创派已逾千年,曾是魂恸崖众派之首,只是近些年却有些衰落了,境况大不如前,其新任掌教楚惊云,也是个有野心的人物,他要重现净明派昔日辉煌,扩充人手便势在必行,以你的资质,应当能顺利加入此派。”
林幂在玄极岛时,虽未修习法术,但在夜无邪严厉监督下,各类与修仙界有关的典籍却是读了无数,当下思及净明派的来历,不由道:“净明派历代掌教,都是传统守旧之人,其开宗祖师火云道人更传下训示:净明派三十年一开山门,山门开,薪火传。如今离三十年之期尚有十余载,楚惊云敢冒大不敬之罪,提早打开山门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