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话音刚落,楚炤已经率领百鬼冲上去,那些半透明的、漂浮如粘雾的恶心东西撵不走、打不散,它们如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直到自身消散!
而随心手中更非只有长矛这么简单,他是炼器师,他的十指戒指里是他所炼制的全部武器,他却不一股脑倒出来砸死人,而是一点一点,用飞镖,用长剑,用各种各样的武器配合进行杀戮……
这也是为什么彦柩哲放心随心与楚炤二人即可消灭霸王宗的缘故,二人一个有无穷无尽的武器,一个有无穷无尽的鬼魂,可以一当百,而霸王宗的主要力量是符篆,对楚炤从鬼域里面召唤的鬼魂或许有点作用,可对随心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等着挨宰。
“你、你们——”
商亭震怒,可整个霸王宗就被这二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行尸一个拳头要有正常人的人头大小,它们没有知觉,不会感到疼痛,也不会升起退避三舍的念头,圣剑门诸弟子只能依靠鬼灵的灵活多变去进攻这些行尸的关节,抽空去刺杀坐在行尸上身体残疾的幽兰山谷弟子。
蒋少君当然不是小小姐的对手,可他的目的也根本不是击杀后者。
伊祁月站在高处观察多变的局势,一道道不同颜色的翎箭向着不同方向发射,她的双眸被闪亮的异色覆盖,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一道道红箭指引着蒋少君出手的方向,小小姐操控座下行尸在蒋少君四肢身躯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可他也成功消灭了小小姐周围几乎所有的防御。
这时候,鏖战中的蒋少君终于等到伊祁月的红、橙双箭,这代表着他可以暂时脱离战圈,好好休息休息。
“哈哈,小小姐,今日一战,痛快,痛快!”
“你这坏人,看我不杀了你——”小小姐奋起直追,余光却突然扫到一道漆黑的翎箭,她操控行尸似赶苍蝇一样打发了,却听见一声轻笑,瞬间大喊糟糕——
“打了我的徒弟还想跑?小爷一剑拍死你!”
是梅枭墨!
诡异变幻的风向让八宝仙的重心有些不稳,逍遥虽为妖体,却没有豺狼一般强横的攻击力,他的拳头好似挠痒痒一般大可一笑置之。
可与八宝仙正面相对的蒋少白却不一样。蒋少白虽是人类,拿的又是柔软的薄剑,剑气却锋利得骇人!
八宝仙自诩吞噬三大宗派的掌门人元力后功力暴涨,却也堪堪只能与蒋少白战成平手,后者攻击刁钻,眼力老辣,丝毫不惧他强烈爆开的魔属性元力,而他所带领的众妖,正与八宝宗弟子打得难解难分!
可蒋少白虽在技巧占了极大优势,却还不是身体强悍的八宝仙的对手,战场上胜负成败皆在一念之间,蒋少白收剑的手稍稍晚了一秒,就被八宝仙抓住破绽,一串连招贯下去,瞬间见了血!
八宝仙锋利的指甲,冲着蒋少白的心脏直插过去!
“要杀他也是我杀,给老子滚开!”逍遥化身金乌,一翅膀扇过去,正中八宝仙脸面上,抽得他吐出一颗牙齿来。
一路无阻的神光族与颂城已经接近金光柱,步履变得艰难。柔韧的水草从冰雪里生长出来,缠住马蹄。
天观当然知道这是谁,她暴怒吼道:“木千寒,滚出来!”
在梅枭墨等人面前表现得规规矩矩的木千寒,在面对天观时竟生出滔天的气势来,他率领渊海国的鲛人摆着覆满鳞片的大尾巴悬空而立,软鞭握在手里,木千寒问:
“诸位可知,此刻站在你们前面的天观,其实是来自渊海国的鲛人?她是妖!”
骚动被天观含怒带嗔的眼神压下:“你血口喷人!”
“那就让我试试你的身手,放着渊海的焚海诀不用,却学人类的圣辉……你可真够傻的。”
“小子,少逞口舌之利,看我取你人头!”
“来吧……我替国主清理门户……”
面对神光族、颂城两大宗派,木千寒丝毫不惧,在他手握软鞭的时候,他不再是谦和有礼的木将军,而是鲛人国最大的杀器。
腥咸的海洋气息喷薄全场,木千寒气势滔天,与天观战在一处!
翻腕,摆尾,软鞭带起海浪般的元力激荡!
不归伤势未痊愈,不可正面与天观等人争斗,带兵从斜方插入,扰敌。
涌泉——合!
伊祁月一脚踏在山石上,身子向后飞去,橙白两色的翎箭被她射向圣剑门弟子所在的方位,代表着她即将抽身而去。
天已擦黑,鏖战继续。
未名跟着她飞身奔逃,一直到了就近的山崖上,伊祁月脱下轻铠,解除八色箭囊,露出一身白色棉衣。
浩瀚率领妖兵从侧翼直插幽兰山谷的军队,这些拥有强健体魄的妖族灵修,快速将整个楼兰山谷的军队分成前后两截。
雪崩掩埋了霸王宗弟子的尸身,商亭、商寅等人狼狈退却,却被暗中调整阵法、此刻现身的慕玺挡住去路。
暗之王塔楚炤、随心、慕玺三人合力,虽杀不死这些老狐狸,却可以将他们驱赶到金光柱的附近。
慕玺再次掩匿了气息,回归阵法,让圣剑门、暗之王塔、九龙山、渊海四方的弟子不至于自相残杀。
风雪来了,之前凝固的雪粒在此飘洒而下,暴风雪来回扫荡,不论敌友,都变得艰难起来。
随心未受伤,元气却消耗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他无力再战,抽身看守霸王宗的残余人员使之无法离开金光柱太远的范围;楚炤摸摸随心的脑袋算作安慰,之后闪身进入那长长的缝隙,用手中沾满鲜血的沉重镰刀在神光族的后方开了个口子。
彦柩哲始终没有出现。
隐约的喊杀声,和随着元力激荡而扩散开来的刀光剑影,让未名的脸上满是惊恐。
她从来没想到战争是这样残酷的,残肢断臂掉落满地,热血融化了九龙山沉寂多年的坚冰,八宝仙与蒋少白的战斗最为可怕,两人的刀芒能够劈碎风雪,直到每一次相撞所激起的元力流都会扩散到几百米开外的高空才会徐徐散去。
伊祁月把仿佛陷入昏迷的白兔塞进背后的竹篓里,,忧心忡忡地看着下方战场。以禁地为中心的百里范围之内,血腥之气浓郁,飘到她的鼻端,让她也觉得恐惧。
“姐姐……为何要有这场战争?”
“利益所趋。”
“可这战争是圣剑门挑起的……”
“开宗立派,站稳脚跟,需用鲜血洗刷前路。”
“那些人,必须死吗?”
“这世上没有谁是必须死的。”
“可为何我们要决定他们的生死?”
“我们,无权决定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那什么人可以决定?要去问大司命么?”未名眼中饱含泪水,却听伊祁月身后传来轻轻的应答:“去问天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身边之人,有些罪,不得不犯。”
“师父……”伊祁月惊讶地回过头,果然见了彦柩哲,他似风尘仆仆,却衣袂如新,他似历经沧桑,也似寂静如水,他的手掌拍在伊祁月的肩上,似给她最后的勇气。
“每一刀都是一场杀孽,纵使走到了权力或武学的最顶峰,我们也都是罪人。这世界是残酷的,为师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能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伊祁月重复着,未名睁大双眼,却似乎听不懂这样又深奥又浅显的道理。
“去吧,小竹子。”彦柩哲轻声说,“快到子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