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洁一双丹凤眼,生气的时候似乎比平时更动人一些,她恨恨地说:“冯尔禹这个老畜生,我待他也不薄呀,专门去殡仪馆送他一程,还能怎么着啊?你说说,他缠上我干嘛?为什么弄出这种情况吓我呀!”
女人们的心思往往让人没处猜,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呀?靳云鹏盯着梁洁的眼睛,心里拿不准这女人的话,但他也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轻易不搭腔,由着你说去吧。
梁洁像是着凉了,随手抽了一张纸巾,并没有去擦鼻子,而是放到了桌面上,说:“你说,我找个人在我那房子里烧烧纸什么的,能行不?再不行,你帮我请个人,我可以出点钱,让人家在我那套房子里做个法事呀什么的,你说呢?”
“我哪知道这个啊?”靳云鹏赶紧撇开两手,说:“你跟老冯的恩怨,我可不想淌这个混水,你愿意烧纸就烧纸,你愿意上香就上香。我不敢得罪你,可是,我更不敢得罪老冯啊,万一老冯天天晚上在梦里跟我扯闲篇,我哪受得了?再说,我这个人平时还算不错,谁也没得罪过,老冯应该不会跟我过不去啊。”
靳云鹏这样说,也是为了激怒梁洁,这女人脾气大,爱生气,她一生气,自然就会走人。可是,梁洁抬起屁股,使劲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又坐了下去,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大姐,你耗在我这里,也不叫个事儿啊,”靳云鹏说:“我得睡觉啊,明天晚上,我还得出差送货哪,对吧,这是我的饭碗啊,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饭碗子被砸了吧?”靳云鹏一边说一边装出很困的样子。
其实,他现在一点想睡觉的意思也没有了。梁洁带来的消息太振奋人心啦,让你个****总跟我们这些人装逼!看来,老冯也不是逮着他靳云鹏一个人不放手啊,这不,今天晚上就缠上梁洁了嘛!这是个好现象,能缠上梁洁,自然也能缠上宋老板,还能缠上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们……
“哦?你还不知道哪?明天晚上的差,暂时不用出啦!”梁洁一脸意外的样子,又有点可怜靳云鹏的口气,说:“唉,真是的,那边来电话啦,人已经死啦,手术不做啦,你送了货过去,给谁用到身上啊?”梁洁说这话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的傲气。她这种居高临下的神气,一直被靳云鹏解读为装逼。你又不是一个有钱人,也不过是老板花钱雇来的一个廉价劳动力,装什么呢?
这个消息,靳云鹏当然感觉意外,但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只好淡淡地说:“送不送货的吧,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嘛,马上就要过年啦,谁还愿意往外跑?我还准备着早点回家过年呢!”
梁洁冷笑了两声,说:“为了你回家过年的路上平平安安大吉大利,今天哪,你就积点德吧,亲爱的,帮我把这烦心事了结一下嘛!”
靳云鹏最反感这个女人的地方就是她变幻无常,此刻又撒起娇来,更让靳云鹏感觉不自在。他反问道:“了结?怎么了结?我怎么帮你了结?”
“现在,你陪我回去一趟,好好察看察看,屋里要是没有反常了,你就回来睡你的觉嘛!”
“好吧,”靳云鹏爽快地答应了,心中暗想,先把你请出去再说吧。
梁洁站起来就往外走,一副大功告成的架势。靳云鹏赶紧回卧室加了一件大衣,暗暗地提醒自己,把这女人弄回去,千万不能再让她跟回来啦,我宁愿让冯尔禹的阴魂天天在梦里出现,也不跟这女人这般折腾……
出了门,梁洁在等电梯的时候,靳云鹏问:“你住几楼啊?”
“我住西单元的2902,”梁洁说完,神色紧张地看了木阳一眼,又补充道:“不会是我租的这个房子有问题吧?有一回,我看见冯尔禹的脸贴在窗户上,头发一直拖到地板上,鬼不鬼,妖不妖,咋回事儿呀?”
“这一幢楼上,有几百套房子,怎么偏偏你租的房子有问题?老冯也不会跟你的房东有过结吧?”
梁洁进了电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不停地左右转动,说:“你还不知道吧?从我那个卧室的窗户里片南看,正好能看见咱们医院的停尸房!我也是今天晚上才发现的,你说说,我租房子的时候,太大意了,怎么就没发现这个问题?”
“唉唉,冯尔禹不是都烧成灰了么?再说,冯尔禹死了以后,警察不是直接存到殡仪馆去了吗?人家一直也没在停尸房里待过啊!”
两人乘电梯下到一楼,又走到西单元,乘电梯到29层,靳云鹏还是不理解,说:“我在这幢楼上住了一年多啦,从来没发现这个问题,你的想象力真是可以啊,医院周围的高楼那么多,能看到停尸房的多了去了,难道家家闹鬼?”
“你这是什么脑子?你住26层,有医院哪几幢高楼挡着,你当然看不到。”梁洁一边说一边开了防盗门,又拉了靳云鹏的手,快步进了卧室,说:“你自己到窗户跟前看看吧,一览无余啊,正中间的位置就是停尸房,怪不得房主不在这儿住呢……”
靳云鹏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果然如梁洁所言,遥遥相望的停尸房掩映在一片法国梧桐树的影子里若隐若现。如果对医院不熟悉的人,当然也不会知道那一个破旧的院落就是停尸房。
这是一套纯南向的两室一厅,就这么一个人住着,实在有点浪费。靳云鹏伸手拉上了窗帘,说:“既然不愿意看到那里,就拉上窗帘好啦!”
梁洁在床沿上坐了,叹了口气,说:“拉上窗帘,再熄了灯,这房间里太暗啊,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啊,我最怕半夜里一睁开眼睛,房间里漆黑一片,跟掉进枯井里一样,伸出手来,绝对看不见五个手指头。”说完,梁洁站起来,又把窗帘拉开了,说:“把窗帘拉开吧,房间里不开灯的时候,至少还能亮堂一些嘛!”
好吧好吧,你租的房子,你爱怎样就怎样吧!靳云鹏走出了卧室,梁洁跟了出来,说:“你现在听听,一点动静也没有吧?可是,我一关灯,从卧室里都能听见卫生间的滴水声,不信你试试!”
靳云鹏看了梁洁一眼,转身又回到卧室。梁洁关了客厅的灯,进了卧室,又关上门,说:“你坐到床边上,我关了灯,你感受一下!”靳云鹏扭头看了看墨绿色的窗帘,妈的,刚才貌似是拉开了,怎么现在是合上的?刚才,到底是拉上了还是拉开了?
这鸟窗帘也在折磨老子!靳云鹏说:“你还是把窗帘拉开吧,奶奶的,你这家房东的品位,真是与众人不同啊,这也不大像是居家过日子嘛,正常的男女,谁会弄个这么深颜色的窗帘?”
梁洁走上前用力一拉,与南面的一堵墙相等面积的墨绿窗帘就退到了窗户两侧。靳云鹏看看窗外,远处像是有广告灯箱闪动的迹象,于是感觉心中稍稍轻松了一些。
“准备好了吗?我关灯啦?”说完,也不等靳云鹏表态,梁洁摁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卧室里顿时漆黑一片。妈呀,果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啊!
不对呀,刚才不是感觉窗户外面像是有广告灯箱在闪动么?靳云鹏慢慢地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周围的高楼不少,星星点点的灯光也不少啊,怎么就不能透进来一点光?看来,这套房子就是有问题啊,外边明明有灯光,为什么屋里偏偏这么黑?
靳云鹏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放慢了呼吸,仔细听了听,并没有滴水的声音,也没有冯尔禹的干咳的声音!看来,一个女人住这么一套房子,就是阳气不足啊,房间里一旦阳气不足,邪气自然就盛嘛。
这女人一直对我不友好,难道也是因为邪气太盛?靳云鹏仔细地左右看看,房间里果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前后左右漆黑一片,这娘们儿一个人住在这里,半夜里睁开眼不吓个半死才怪呢!
“开灯吧,屁事儿没有,哪有什么动静啊?”靳云鹏一边说一边向前迈步,右脚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上,他只好收回右脚,站在原地不动。
奇怪啊,这娘们儿怎么也不说话?老子可是来学雷锋助人为东的,你还跟老子摆谱装逼?
靳云鹏说:“开灯啊!你愣着干什么?”
人呢?怎么连个屁也不放?你拿老子当什么人啦?
靳云鹏又向前伸了伸右脚,还是像有东西挡在前面。
会是什么呢?床?不对啊,刚才我明明看见这窗户离着床边至少有一米半的距离呢!地上会是什么东西?
死娘们!你不开灯,难道还有什么想法?靳云鹏背靠着窗台,努力地适应着卧室里的黑暗。他认为自己应该适应了这环境啊,为什么看不清房间里的基本摆设?靳云鹏伸出左手,叉开五指,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日!竟然看不到晃动的五指!
老子的手指头啊,怎么就看不到晃动?
情急之下,靳云鹏转头面向窗外,在面前晃动五指,可以的!这样可以看到!为什么面向房间里面就看不到?靳云鹏有点着急,想尿一泡,又觉得两腿僵硬,不能打弯儿。怎么回事?按理说不应该啊,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怪事儿,梁洁呢?靳云鹏用手拍拍窗户,喊道:“梁洁!给老子开开灯!调戏老子!”
卧室里有喊话的回音,但很快又安静下来。靳云鹏瞪起眼睛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耳边却响起了滴水声!
难道冯尔禹真的有这般威力?靳云鹏贴着窗台向西移动了几步,他想顺着卧室西面的墙移动到门口,因为门口东侧的墙上就是开关,先把灯开了,看看还有没有滴水的声音!看看你能把老子吓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