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严厉,陈俊儿只得苦着小脸,答应道:“知道了,我在院子里自己玩就是!”
陈老太太人老成精,此时也有几分明白我的担忧了,怕俊儿小难守住规矩,她便在旁边打包票道:“仙师放心,我定将他看好了,不让他出门一步!”
没陈老太太在一旁盯着,估计这孩子在院子里还真呆不住,我点点头,从新买的两只储物戒指中掏出两袋灵肉和灵兽乳汁来,递给俊儿拿着,又继续往下吩咐:
“好,第二件事,我房间里的那些灵兽幼崽,这九天里都归你喂养,该喂肉的喂肉,喂奶的喂奶,只是有一样,你要逗弄玩耍,只许在我房里玩,不可带出房间,而且每次进屋来都要关上房门,那两只六尾风狐的笼子,万万不可打开!”
见俊儿点头,我从手镯中将那四枚黑颈风鹤巨蛋取出放在桌子上,指着道:“你不是喜欢白鹤么,这也是鹤蛋,第三件事情,晚上睡觉时,将这四枚鹤卵藏在你被子中,白天则交给白鹤孵化,等将来成功孵化出来,有一只就是你的。”
这次俊儿答应得痛快,小手欢喜地在四枚巨蛋上抚摸,脸蛋上全是陶醉的表情。
我接着又道:“最后一件事么,我睡觉的三天内,你负责每天在我床头摆上一碗清水,若有人进到院子里来,便将水倒我头上,我自然就会醒来!”
几件事一一交代下来,俊儿都点头记下,我让他复述一遍,果然没有遗漏才作罢。
俊儿年纪还小本不该委以这些重任,不过有白鹤和陈老太太提点着,应该出不了什么纰漏,就当是提前历练了。
将事情安排好,我回到房里,脱掉衣衫斜靠在床头,取一壶仙人醉,独自饮用。
廉价的仙人醉算是酒中另类,就着酒壶浅酌一口,除了感受到酒香和不差的灵力外,没有任何异样,怪不得婆罗派那小胖子会上当。
时至今日,我才有心情来理一理自当上掌门后的各种繁杂思绪。
修道上的际遇真是奇妙,走背运时,喝口灵水也能噎死人,鸿运来时,在大路上拣个石块也会是蕴育极品灵镜的镜胎。
那天看着嘉梧派最后留下的十七名师兄弟,我就在想,这些是我的门下师兄弟么?分明是十七张吸血的大嘴啊!
虽然孤注一掷地逼着同门和我自己立下了彼此都难以达成的目标,看着豪气干云,可我身为一派掌教,刚从嘉梧山下来时,满身的穷酸和门派未卜难测的命运,还是让我不得不站站兢兢、如履薄冰。
要想完成立下的誓言,我不得不一一次去冒险,就如个凡人在万丈悬崖的一条钢丝线上行走,一旦失足,就是粉身碎骨。
偷窃婆罗派弟子如是,风吼洞寻宝亦如是,其中的艰辛酸楚,难对外人道。
没有料到的是,老天有眼,嘉梧当兴,我还没在这条钢丝上走出多远,前面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欺我,这次风吼洞之行到最后,看刚有恩于我的秀雅二女就要命丧獬豸爪下,我一时头脑发热,未顾忌后果冲动的行为,居然带回那么丰厚的回报。
刚发现两头獬豸的视线都投在我身上时,本以为,这条性命要交代在这风吼洞千万年的绝地中了。
回想起来,我当时应该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就是别人常说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若换成此时的我,再遇到同样情况,定不会这么不顾自家性命。
想想我敲诈的对象,那可是两头地级灵兽啊,随便出来一只,别说我们嘉梧派,就是落霞派那样的中级门派也只有退避三舍的。
我当时是吃了熊心还是吞了豹子胆?
可是这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而且到了最后,我居然能安然脱身,真是青帝爷开眼、列祖列宗有灵!
当初刚接任掌门时的那种焦躁和沮丧,现在想起有如隔世。
被逼到绝路后所想的拼死一搏,那三年内为门里找十七面三千斩灵镜的誓言,现在想来,只是一个冷笑话!
十七面三千斩灵镜?当初对我们来说这是何等的奢望,可现在我的身家,至少价值一千万两下品灵石,能买到三千面这样的灵镜。
当初我胆子怎么就那么小?看来寒酸人定下的目标还是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这灵酒越喝越顺口,再抿一口后,我突然又想起叛离嘉梧派的那一百多名同门,若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后悔难过、嫉妒发狂?
换做此时,他们还会再选择离开山门么?这些人将来再想回来,嘉梧派和我还能再容下他们么?
景元子师叔、明言、明明、明清……一张张之前连想都不敢多想的面孔,走马一般出现在我脑海中,想想一张张脸上那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模样,真是让我痛快。
“哈哈哈!”扔掉酒杯,我对着酒壶灌下一大口,觉得自己确实是在笑,可眼角处却好像又有泪水在沿着昂起的脸颊往下流。
此时此刻,我应该欢喜才对,可心里怎么会觉得酸涩难挡呢?
这一大口灵酒顺着咽喉下肚,真是醇厚香甜,好酒!好酒!
师傅生前,对我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可到临死居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莫非他老人家说得不错,我的气运在门里真是最足?
若是真的话,为什么嘉梧派还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我一接手,门人立即散去大部,整派上下现在连我在内只剩十八名弟子,还不如有些散修传承的门派?可若是虚假的话,这些可以令无数镜修门派发狂的灵兽、灵树、灵镜,怎么会阴错阳差落到我一个“归”境初期的小小镜修手里?
师傅一生都在卑微和劳碌中渡过,他到底凭什么相中的我?是慧眼识珠,还是误打误撞?
这个疑问,估计到我就算最终到“神”境界,寿与天齐,也不可能弄明白了。
师傅死时四百二十七岁,“归”境界后期,说起来他已呆在这个境界八十多年,若还没死之前我就有这气运,单靠手镯中的那些中品灵果,也能让他再延寿个三四十年,说不定,就能突破到更高境界。
可是,他若不死,又怎么能将掌门之位传给我?没有掌门责任在肩,正在受情伤折磨的我又怎么可能出门寻宝?又怎么会去到绝地风吼洞?怎么能遇到地兽獬豸?怎么来敲诈勒索?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线,这条线乱成了一个团,我看不到线头,也找不到线尾。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我就着灵酒,想的东西很多,一会欢喜莫名,一会悲痛难过,不知过了多久,眼皮越来越往下沉,意识也在逐渐模糊,将酒壶中剩下的灵酒一口饮干,在彻底睡过去之前,我似乎听到自己还在轻声呢喃:“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啊!”
大梦一场,浑身舒坦,悠然醒来时,屋内陈俊儿正在逗弄几只小云翼豹玩耍,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屋外则阳光明媚,光线从紧闭的门窗缝隙中射进来,看来应该是在正午时分。
摇摇头回想一下,仙人醉号称最实用廉价的下品灵酒,果然名不虚传,我在不知不觉中就醉过去了,这时候神清气爽不说,体内灵力也确实略有增长。
“俊儿,什么时辰了?”
陈俊儿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我坐起身来,喜道:“师傅,您醒了?”
我冲他点点头,穿鞋起身,拉开房门,看日头方位,估摸现在是未时。
陈老太太正守在院门前做活计,白鹤则在屋檐下孵蛋,被我出来的声响惊动,一起偏头看了过来。
伸手示意白鹤继续,我大声问道:“老太太,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陈老太太咧着漏风的牙齿,回道:“刚好三天,仙师!”
杜康院童叟无欺,仙人醉灵酒的后劲果然是三天,那后天就应该开鉴宝大会了。
出来时日已长,门内莫有什么变故才是,年关渐近,鉴宝大会结束后,我得回嘉梧山去。
在风吼洞从獬豸夫妻身上敲到那么多宝物,我如今也是暴发户一个了,当初定下的十七面三千斩灵镜的目标现在来说太低,得在鉴宝大会里淘些好东西,给门里师兄弟们带回去,那应该会需要大量灵石,我手里多是上品风脉灵石,还得去兑换过用起来才方便。
清洗完身体后,我决定先去找秀雅她们,一来看看他们几个有没有脱险,二来则把组队时我的收益要到手。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