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亮,外面一阵敲门之声,中断了张青松的运功调息。只听得龙小慧银铃般的声音已在房外叫道:“喂,我爹爹叫你去呢,还不快起床。”
张青松落漠的脸上浮上了一丝微笑,徐徐答道:”是小姐么?从今天起,我已有了姓名,我叫张青松。”
“张青松?这名字不错,倒是谁给你取的呢?”龙小慧好奇的随口问道。
“是张大叔,我跟张大叔姓,他替我取名青松。”张青松一脸自豪的说道,说话间,房门已经打开。
“好吧,张青松你快点,我爹爹在厅里等你哩。”见张青松开了门,龙小慧赶忙催促道。
张青松心里却暗暗好笑,他不用去就知道庄主必然是告诉他是中原一点红已重现江湖,并且昨夜已留字劝他们白马山庄暂时迁居之事。
他随着龙小慧到了厅里,两位庄主的目光便炯炯的齐集在他身上。张青松默默的走上前去,低声叫了声:“庄主。”
二庄主点点头,算是回应。大庄主龙白刃首先开口肃然道:“我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中原一点红已重现江湖,那蓝羽匕首、追魂令、白骨刀之主,三魔齐约中原一点红,今夜斗于宿州东门城外的蛮荒坡。”
张青松闻言,不由得一惊,他没有意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心中暗想道:“中原一点红重现江湖,仅昨夜来犯白马山庄的三人,根据死者身上掌指之伤的推测,怎会今晨三魔便约斗起来了?”
他心里虽然波动甚烈,但表面上仍显得落漠的神情,并未露丝毫痕迹。
只听他低声答道:“谢庄主关怀,但不知这消息从何而来?”
二庄主杨云霄突然脸上现出一丝怒容,道:“这还假得了,宿州城内莲花寺的七级塔顶,昨夜高悬三魔信物,白骨刀上指名约斗,今晨已哄动了宿州城,想那中原一点红也真太不够交情了,既是昔年故友,昨夜既到了我白马山庄,就应现身相见。反而来了留字示警这么一套,又是什么意思?
张青松“啊”了一声问道:“昨夜他已到庄上来了,那他留下何字呢?庄主可能为小子说明白些么?”
两位庄主对望一眼,脸上不由一红。
张青松却在心中暗道:”庄主,这是张青松的一番好意啊。你们如若不迁居暂避,迟早三魔找上门来,到时候,敌暗我明,当真防不胜防,白马山庄岂能保得住。”
大庄主龙白刃摇摇头,道:“不说也罢,今夜我两人准备带你去见中原一点红。”
张青松的心中又是一震,连连摇头,道:“小子十数年来在白马山庄上蒙庄主不弃,教养犹如己出,如此恩情,小子今生已难报万一,今既知中原一点红叔叔下落,小子自去找他,再不劳庄主分身,庄主对小子的照顾,小子有生之年,均感激不尽。”
龙小慧忽然插口道:“那怎么可以?你既未练武,防身乏术,要到宿州城外找他,那种比斗场合你如何去得?”
张青松朝龙小慧感激的一瞥,挺胸道:“纵然粉身碎骨,我也要找到他,小子虽未练武功,但一本至诚,想来上天也不致弄人太甚。”
龙白刃闭目沉思片刻,始才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年轻人就当志在四方,纵然你此去就是见不到中原一点红,也可历练一下江湖,对你仍有甚多好处。”
话声一顿,思虑一番又继道:“白马山庄从今迁徙碧波湖畔,如你未见着中原一点红,可径往碧波湖畔找寻。”
张青松闻言之下,立时心中暗喜,知道昨夜以中原一点红之名留字之举,已经生效,今后大可放心了。
这时的他恨不得立时启程赶往宿州,他担心今晨三魔约战中原一点红之事,传到了大叔的耳中,大叔昔年以狂傲、怪癖闻名,如今虽然武功全失,但他决不会自贬身价,畏缩不前的。他必定会赶去赴会,这样一来,岂不白白送了性命。
张青松越想越急,突然,他双膝一跪,朝两位庄主拜了三拜。
这才起身道:“张青松蒙庄主抚养十数载,请受小子一拜,从此别矣。”
张青松拜罢站了起来,双目之中陡蕴奇光,龙白刃一怔,正要发话张青松已转身而去。
待得张青松去了,龙白刃这才转头对着二庄主奇道:“老二,此子离去时怎会目**光,这分明是内功精湛之相。”
“临别依依,此子平日虽孤寂寡言,却也是个性情中人,目含泪光而已。”杨云霄轻叹了口气,解释道。
“啊,那是我看错了?”龙白刃疑惑的低声道,便不再放在心上。
两人此刻疑念已释,自去准备迁居之事,一时间全庄上下忙碌了起来。
张青松回到房中之后,心中更急,匆匆打点了一个小包袱,又到后进告别了两位庄主夫人,立即离庄。
刚离庄不远,龙小慧已从后面赶了上来,远远的便道:“张青松,我送你一程。”
张青松从小便与杨敬业,杨敬功两兄弟和龙小慧一起长大,虽然他算是外人,但两人打小青梅竹马,这情份自然还在。
张青松默然点点头,两人出了白马山庄,沿着小路默默而行。
庄院前的竹林依旧,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这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两人单独走在一起。张青松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子。在这白马山庄上借住了十年,虽然早已经习惯,但是,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归宿。
归宿?家么,何时,自己才能够真正的回道自己的家。
张青松不敢想,但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他的要求并不是太高,只要,自己的爸爸妈妈能够和自己呆在一起。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心愿,可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和父母团聚。
曾经无数个夜晚,他在梦里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家里有爸爸,有妈妈。
有家,就有了归宿,心就不再迷茫,灵魂就得到了最好的安置。
可是,眼下的自己,家又在何方?归宿又在哪里?
不,他不再想这个话题,也不要想起这个话题。
“张,张青松,你为何不说话呢?我知道你无父无母,十几年来,心里一定很难过。”龙小慧尾随在张青松的身后,走出了那片竹林已经很远,见张青松依旧一句话也不说,终于在这一刻鼓足勇气开了口。
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单独和这个木讷的男孩在一起自己就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也许是因为同情他吧,人的感情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了,何必太在意?
倘若,一个女人是因为同情而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那么,这位幸运的男同学,我要告诉你,赶快离开她,乘你还没有对她动心之前离开她。
在时间的长河里,实践家就是通过亲身历练之后总结出来的。相信吧,这一点准没错。
张青松经龙小慧一提父母,心中十分激动,在他黯然的脸上,倏地罩上了一层煞光,但是他并未让龙小慧看见,他连头也不转,只低声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小慧姐姐、十几年来你对我很好,小弟决不会忘记姐姐的恩德。”
这是张青松第一次称呼龙小慧叫姐姐,睑上不禁一热,随即大声的掩饰,道:“不劳小姐远送,小子自去。”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此刻即将分别,再怎么说,两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我再送你一程。”龙小慧并未注意到张青松的这些细微变化,只是心下有些不舍。即将分别了,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啊,不,小姐你回去吧。你爹爹叔叔一定在等你了。他日有缘,小子只要不死,自会到洞庭湖畔找你们。”张青松站定脚步,第一次正视着龙小慧的脸。
“不要一口一个小子的叫了,张青松,你寄人篱下十年,我知道你难过至极,但也不能这样自轻自贱呀,我龙小慧自问并未将你当作外人。”说着,龙小慧的脸上已然满是泪珠。
张青松见状,心中猛然一阵急跳。突然大声道:“龙小慧,我知道你并未将我视作外人,是我张青松对你不起,但请原谅我身负冤仇,自有难言之苦衷。小慧姐,你今日对小弟的一番情意,小弟将永志不忘,你还是请回吧。”
龙小慧睁着一双迷蒙泪眼惊讶的望着张青松,只见张青松也目含泪光,但她可以看出张青松在竭力的抑制内心的感情。
正呆滞间,蓦地,张青松高叫道:“小慧姐,看你爹爹来了。”
龙小慧猛然转头,微觉耳畔“虚”的一声破空之声响起,却并未在意。双眼往来路看去,却那有爹爹的影子?自知是张青松骗了她,人未转身先叫道:“好哇,想不到你平日里沉默寡言,倒会作弄人了。”
可是,当她回转身来看时,那还有张青松的影子?她在原地怔愕了半响,一双高举在半空的粉拳无力的放下,嘴里尤自不信的喃喃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打小就不会武功。怎会走得这样的快法?是了,他一定藏身在路旁躲了起来。”
她目光掠向左右的路旁,更为楞住了,放眼望去,路旁一片平坦之地,那有藏身之处?前方更是荡然大道,也不可能有躲藏之处。
此时此景不由她不信,直到现在,龙小慧方知这十几年相处在一起的张青松,的确身怀绝技,庄中竟无人知道,至此她才真正领悟到张青松刚才所说的一些话。请她原谅,原来是指的就是这个。
可是张青松身怀冤仇的话,她仍不明白,更不知他这身功夫是从谁所习得。她暗暗将此事放在心里,回庄后也并未跟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