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校园操场后的那桩公案省出头绪来,陆安就来了,替江晚月解了围,也替江晓风解了围。陆安选这个时间点到也是经过考虑的,既不会来得太早,打扰了他们一家吃团圆饭,也不至于来得太迟,影响了别人休息。向来横行无忌的滚地龙陆五爷居然被逼到了这般田地,他自己想想也觉得心酸。
不过更让他心酸的是江云的表现,这只老狐狸见到他之后居然表现得诧异无比,一脸无辜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他家一样。
“三哥,这次老五真的是莽撞了,自己犯的错也不怨不得别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时昏了头,为了一个女人起了冲突,委屈了小华,也吓到了我的三侄女。什么都不说了,我先自饮三杯,权当做五叔给侄儿和侄女陪不是了。”说着真的举起酒杯自己灌了三杯下去。
作为一个叔伯辈的长辈,这样低声下气的跟两个晚辈赔礼道歉,陆安的态度不能说不诚恳,但长久以来养成的气场还是能镇得住场子。江日华和江暮雪顿时被他压得稳稳的不敢接话,眼巴巴的看着爸爸,而江云却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有马上说话。
昨晚的事情江云自然听说了,但事情既然不是他做的,对方向他递软话,他也只当是陆安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自己结怨,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元凶。现在对方这样大张旗鼓的上门请罪,他才意识到好像哪里出了点儿问题。同是门里师兄弟,场面上争得再狠,也不可能真的连香火缘分都不讲,大家把话说开,终于发现一场二人转插进来了第三者。
陆安面色铁青,感觉手足冰凉,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如果在背后下黑手的人是江云,那么同门之谊还算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在背后下黑手的人是旁人,他手里连一丁点儿底牌都没有。
“不要着急,事情还没发展到王对王,就还有周旋的机会。你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好好理一理,看看有没有什么头绪?”江云看他心神大乱的样子,出声劝道。
他和陆安有矛盾,但不等于他愿意眼睁睁看着陆安被打倒,就算真的划地绝交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绪总是有的。这些年来陆安张扬他低调,陆安在前面刀耕火种,他在后面耕耘收获,义字堂和礼字堂之间的瓜葛实在太深了,陆安真倒了对他绝对是弊大于利。
“我他娘的哪儿知道是哪路的高人要拿我动手?李海富那老兔子跑了,赵市长那边儿也联系不上,其他人要就是级别太低不清楚详情,要就是忙着和我划清关系,现在是墙倒众人推……想想当年东北王乔四死的时候多少人去送终,比起来真的让人心寒。”陆安一口一口喝着酒发狠。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陪陆叔叔说会儿话。”江云看见一家人都盯着他看,觉得在孩子面前讲这些东西不太合适。
无论外面闹得怎样,江云从不把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带回家来,现在老二开始学着帮他打理公司的一些事务了,但接触的也都是阳光的一面。他在努力的洗白自己,为了让自己的手变得干净,甚至不惜让出一些利润较大的版块,这也是孙献英和他闹翻的原因之一。
在电影《门徒》里面,刘德华一边做着全香港的毒品买卖,一边却禁止自己的女儿吸烟,有人觉得这很虚伪,江云却很理解那种心情。当然,孩子们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也不是保密局的特工,但不让他们直接接触到,至少他们都是干净的。
苏琳把江暮雪领走了,江晚月虽然想留下了旁听,但看着妈妈那可以杀死人的眼光,还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走了。江日华本来也准备离开,但看见江晓风连屁股也没挪动一下,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江云皱了皱眉毛,但想着男孩子总要长大,不能当金丝雀养起来,也没有硬赶人,再说江晓风身上的秘密太多,恐怕自己都已经没有资格去替他操心了。
“光是跳脚叫没用,这次事件来得太突然,走得也是野路子,你得罪的人不在朝堂,但有很强大的政治能量。对方没有直接掀掉你的老巢,不是有顾虑,而是在等你的表现,所以他不可能完全让你没有头绪的乱撞,能有这样能量的人不多,你真的想不出谁下的手?”江云问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是涉外事件啊,来闹事的都是******什么哥特里根群岛的人,太平洋上的一个犄角旮旯!你去地图上查查,我给你半个小时的事件看你能不能把这地方找出来。都他妈黄皮肤黑眼睛,你冒充日本人韩国人,了不起冒充个越南泰国顶天了,居然搞出这么个地方,你让我去哪儿找线索!”
江云沉思半响说道:“算准时机在这个时候给你搞事,一手就封住了你还手的所有路数,这就是章法,来者不善。”
这些年来,江云在省里也有些关系,但是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踏进这坛浑水来,陆安倒了会让他寒心,但要是真的牵扯进来一直惹火烧身,那就连老本也赔进去了。
“哥特里根在锦城市有领事馆,你为什么不去那里打听打听?”江晓风忽然接口说道。
哥特里根在锦城有领事馆?这个消息是陆安不知道的。开什么玩笑,哥特里根尚未和中国正式建交,连大使馆都没有,怎么会在锦城这个西南边沿城市开始领事馆的?设立来干什么,难道不远千里跑到这里就为了操霸王鸡,玩小姐不给钱?
“真的?小风侄儿的这个消息确切?”陆安问道。
“这算不上什么秘密消息,设立领事馆已经是公开的新闻了,有兴趣你可以去查一下,也许大洋洲人民本就民风彪悍,有习武传统,说开了不过是个误会也不定,闹着玩嘛!”江晓风调侃道。
这话说的人不腰疼,听的人却肉疼了:先砸场子再栽赃,小弟拉得精光光,这么折腾人玩,是闲得蛋疼?
江云见到江晓风的表情有些古怪,于是说:“你究竟还知道什么不妨都说出来,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能帮忙的话,就搭一把手。”他忽然有些怀疑这事情会不会是江晓风弄出来的,但也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念头而已,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逆了天也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的。
江晓风果断地否决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事不是我做的——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军训,连电话也打不了,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江云点点头,也没有再深究下去。
“我看就先这样吧,你去和对方的领事馆联系联系,如果真有需要的话,我再帮帮帮。你放心,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勒死连个屁也不放吧。”江云说。
陆安喜忧参半,喜的是江云既然松了口,自己至少有一只靴子落了地,忧的是空等着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心情更难熬。对方已经端茶送客了,他也不能赖着不走,见到江晓风站起来,还以为是要送他,赶紧一叠声的说不用麻烦了,谁知江晓风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大大咧咧的自己上楼了。
江日华送他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当初就是这个人把自己从女人被窝里扯出来,当众羞辱,此时见他落难,江日华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要不是有父亲在场,他早就一条扫帚将对方赶出去了,怎么还会有好脸色?
陆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要是换了平时,谁要是敢这样无礼,自己早就发作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现在有求于人,不能玩嚣张,只求能平安度过眼前这个难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