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入夜一贯很早,子容于各个店铺一一取好定制的物品后便急速赶回,饶是如此紧赶慢赶,待得抵临宫门前时仍是落了门禁。好在有公主的随身令牌,自己又是常帮公主出宫办事的,与各个侍卫也算半个熟人,所以在打点些许碎银后便得以顺利进入宫内。
甫入宫门便有小宫女迎上来接了东西,二人相偕前行。
小宫女名叫阿梅,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人长得十分伶俐可爱,平素也是与自己一般服侍公主的,因着天寒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嘟着嘴道:“姐姐回的怎么这么晚?再晚片刻,阿梅便要冻作冰块了,到时包管要叫姐姐心疼。”
子容闻听此言不由轻轻捏了捏她冰凉的鼻尖宠溺道:“知道我会心疼怎的还是来了?不是说了我会自己回去吗?”
“还不是因为挂念姐姐?”
子容促狭笑道:“是挂念我还是挂念着偷懒啊?”
小丫头本就禁不得逗,自觉是受了冤枉连小脸都急红了,“当然是挂念姐姐啊,阿梅是和阿兰伺候公主入睡后才来接姐姐的,根本就没有偷懒!”
子容本还欲调笑两句,又恐小丫头真的着了急,只得转换话题道:“公主这么早便就寝了?”
“可不是吗?姐姐一早便出宫办差自是不知道的,公主今日简直奇怪极了。”阿梅愁眉苦脸,尤其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子容心想,公主又有哪一日是正常的?故而对阿梅的危言耸听不大感冒,只敷衍道:“怎么个奇怪法?”
阿梅显然很是郁闷,“公主那样子的一个人今早竟是含泪醒来的耶!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而且今天一整天都在发呆,饭菜端上去了也不见动,谁叫都不理,就连小公主来访也被直接无视掉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如此说来倒也的确当得上奇怪二字了,“可上报给了皇上?”
阿梅忙道:“没有。小公主走时特意交代的,说公主只是一时抽风,让我们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报给皇上。”
如此行事倒也确是小公主的一贯作风。子容凝神继续问道道:“公主她……可曾说过些什么?”
阿梅拧眉细想,“公主一整天都在撑着脸发呆,饭都不曾吃,更遑论说话了……啊!对了!我隐约听到过公主在呢喃‘阿智’二字,姐姐可知这是何意思?”
子容不答,只兀自敛容沉思着。
阿梅也是惯于察言观色的,见此情景便也就不再追问。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终是回到了天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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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容思忖良久,仍是放心不下,便决定前往寝殿看望公主。
今晚守夜的是阿兰,见到来人是子容,她只是点头致意了下,便侧身开门请其入内。
公主在就寝时不喜有人同室,最大限度也只是留人在门外守至子时。然而子容却是不同的,她自小便在公主身旁服侍,是天香殿中唯一的一等女官,公主待她极是亲厚,这整个皇宫中都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子容刚刚步入室内,尚还未及行至床前,便听到了如花细若蚊呐的询问:“子容……你说,我究竟是谁?”
子容无奈地叹息,“你是如花,当朝的仁喜公主。”
闻听此言,如花喃喃自语道:“原来我已经是如花了……”
子容不解道:“公主何出此言?”
“嗯……没什么啦,只是昨晚做了个非常非常真实的梦,因为实在太真实了,导致我今天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嘿嘿……这样是不是有够傻的?”如花自床上坐起身来,挠头干笑。
子容再次无奈的叹息,虽知这只是敷衍之词,却也无法。
“嘿嘿……”如花继续干笑道:“那个,子容啊,我不是马上就要及笄了吗?那……就可以成亲了吧?不瞒你说,那个……我突然想成亲了欸。”
子容黑线了。她得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已是跟不上公主的思维跳跃了。一个昨天之前还只知玩乐的小女孩怎么就突然想要成亲了呢?
或许,就如小公主所言,这只是一时抽风?
事实很快证明,如花此言并非一时抽风,很快,她就找到了她老爹,也就是当今圣上衍文帝,阐明了自己坚定地想要成亲的愿望。
结果显而易见,对于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而言,又有什么是没可能的呢?于是,衍文帝大笔一挥,就有无数皇榜张贴出去,被快马加鞭地送往全国各地。
一时间,大衍国可谓风起云涌。
茶馆说书的有了新段子可讲,听众场场爆满。
老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活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成衣铺并各种首饰脂粉铺生意空前火爆。
无数帅男酷男型男美男个性男亦准备告别父老乡亲只身上京。
更为悲惨的是,为了阻止君王的荒唐行径,导致朝堂大殿的柱子上数次溅血,无数御史脑袋开花。事实一再证明,只要上头认定了,死谏显然是没有任何效果滴。虽然,他们都没有死成。
以上一切的一切,只因,仁喜公主要“娶夫”了!现面对全国招亲,有志之士皆可参加,通过层层考核后,一经录用则高官厚禄永不失业!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鄙视者有之,无视者亦有之,直面美好未来争当驸马者更是多之又多矣。
面对自己造成的轰动,如花显得很是不以为然,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翻看闲书不务正业。
不过几日,便有拜帖送上,帖子署名刘芒。
刘芒其人不仅名字够流氓,人也够妖孽,与他的相识还须从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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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国有姬、王、刘、高四大世家,在王权的不断更替中,他们的地位一直无可撼动,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大衍国的象征。相传这四大世家皆是神人之后,除了丰厚的财富与超然的地位外,他们还延续了极为优秀的血统。出色的外貌自不必说,四大世家中还总是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即便是最为平凡的子女,拿到外面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四大世家虽遵从祖训无心帝位,但如此庞大的势力自然是每位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然四大家族紧密相连,如同一只无缝的蛋,让人毫无办法。时至今日,这四大世家已是成了个超然的存在,他们不理世事,却往往在国家危难之时出手相助,拥立新君。
而刘芒便是这四大世家中刘家的小公子。刘家家主刘成有五子,前四子皆是庶出,只有这小公子乃是正室嫡出。刘夫人二十又九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然而俗语有云“慈母多败儿”,这刘芒的四个哥哥都已成家立业,并开始在各个领域崭露头角,只有他仍是毫无建树,一无所成,每日里都是走马斗狗,吃喝玩乐。
与刘芒相识是在两年前,那时的如花只有13岁,尚不识人心险恶。她与子容出宫玩乐,不料惊闻闹市上竟有人在“卖身葬女”,遂好奇心大起,顾不上正在采买零食的子容,独自挤入人群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