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重回张府
她托了茶盘，脚步微颤，悄没声息地进来，带动了一阵阵茶水的香气，引得几个嗜好茶的少爷们喉间略动，她从大少爷起，一个个地送上茶，再福上一福，脆生生地喊一声：“请少爷用茶！”
“这是？”二少爷第一个开口问道。
“这是我的姐姐，红荷！和菲菲姐一样，我们就是亲姐妹！”我向他们介绍道。
“原来如此！”大少爷点了一下头，就向费婆婆说道：“我们不能耽搁许多，这就要告辞了。”
我赶紧提起自己的包袱，这都是早就收拾好了的，我们几个丫头都起身，再次向大家告辞，傅老师她们还好，保持着那股清冷的风度，唯有红荷，眼圈通红，眼泪就开始滴下来，我们依依不舍地互相拉着手，终究出门而去。
我们几个有人来接，自用不着黑子了，他不认识张家的人，只和傅老师她们站在一起，拿眼神望着送我们，看着他盯着我们的样子，满脸的不放心，我也很不舍起来，想到世局不稳，他们一家在外无势无钱，那时又该当如何？我的心事一起，便有满腹的话儿要与他交待，禁喊了一声：“表哥！”招手要他前来。
却见黑子的神色一喜，脚步蹬蹬地小跑着凑近了我们的车辆。
“如今外面乱得很，姨娘那里你要仔细照顾着，还有云姐姐，你都要留心点！”我边与他说话，边注意到车里的众人都在看着我们，还有张家的三个少爷，也不上车了，在前面用一脸的古怪神色望着这边，我不好再多说，再小声地叮嘱一声：“别忘了经常过来看看我，外面的消息多打听着。”便要撂下了帘子。
“红叶！你要小心红荷！她……”车子已骨碌碌行动起来，黑子的话有些急切，但隔着帘子，我已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三个少爷一辆车，我们五个丫头一辆车，我们的车外面也有两个小子跟着，正好有一个是小莲的熟识，好奇的小莲忍不住，还是打着帘子问外面道：“只是接我们几个丫头，怎么三个少爷都来了？”
外面答着说，是大少爷提醒夫人，老爷回府，只怕忙乱，府里人最好齐备着，夫人便命人来接，二少爷和三少爷一直就要来看看这个丫头培训学校，三个人一拍即合，就了办事的借口同来，吴管家怕几个少爷有所闪失，亲自陪同，于是我们几人便有了这个不一般的待遇。
我们听了，俱是好笑，这三个少爷也太那个了，为了看这个学校，竟亲自来接丫头，也不怕丢了身份，这个学校，真的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回到张府，景色依旧，只是一切在我的眼里，已经变了模样一般，什么都显得陌生，又像是一样样依然熟悉，还有张府的那些人，我看着她们依然日日忙乱着，只是看不太过去。
我们几个回到了各自的主子那里，黄莺依旧在夫人那里，只是开始学着管理些事务，阿桂不用说，是大小姐的得力身边人，小莲和我，也更得到小姐们的重视，唯有秀珠，在二小姐那里，还是受着朝打暮骂，我们姐妹一场，替她出多少主意，也没能改变分何。
这一日，大家都在上房说话，满屋的人的心思均不知在哪里，夫人更是频频地向门口张望，果然在晌午过后，一个下人飞跑着进来，是夫人打发在城门口接着的人，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仆人，进来就朝着夫人跪下，报导：“托夫人的福，托全家人的福，老爷平安到家，现已进了城。”
“好！好！”夫人早已立起，眼里含了泪，率了众人一起去大门迎接。
中门大开，乌压压一大片的人全部立在大门口，夫人居中，左右扶着三位小姐，旁边就是三位少爷，我们丫环全部一字排开，站在各人的主子背后，再就是各院的妈子，所有的男仆分立两侧，挡住不相干的闲人，这样大的阵仗，外街的邻居及许多的闲人俱被惊动，在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着热闹。
“来了！来了！”望见远远的一队人过来，车马俱全，肩挑手推的一大阵。
打老远就见车马俱停，一个中年人率先下得马来，望上去只觉身形高大，行路之时官威立现。近得前来，夫人早已盈盈下拜，强忍着泪水称道：“夫君一路辛苦，妾率全府恭迎夫君回家！”
我们一干人等随着夫人全部跪下，一时众人齐呼：“恭迎老爷回府！”
老爷抢上前扶起夫人，激动之情压抑不住，颤声说道：“夫人请起，全靠夫人在家打理，为夫在外才可安心做事，夫人之功不可没！”
夫人颤抖了身子正要说话，早有一穿红着绿之女子上前，下拜称道：“贱妾见过夫人！贱妾奉命在外侍奉老爷，幸不辱命！”
夫人连忙上前上步扶起，淡淡称道：“妹妹何来如此说，亏得老爷得妹妹照顾，着实幸苦了。”
我心里只道，原来是杜姨娘随老爷归家，一直好奇这人受宠之深，不由抬起来细细打量，果见细眉大眼，桃红披风在外，隐隐露出底下葱绿衣裙，衬得她皮肤白净细嫩，更加其身段柔美，让人看了喜爱。
又一细嫩声音响起：“嘉画见过大娘！”
一句“大娘”让在场之人俱一震，抬目望去，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打扮得花儿一般，长得也是粉妆玉琢，她只叫了这一句，却抬起头来，拿目光直直地盯着夫人。原来大府里的规矩，妾室地位低贱，其所生子女，也一律是正房夫人所有，只能称夫人为母亲，这四小姐的一句“大娘，”是把她亲生母亲摆了与夫人同等地位，她只认其亲生娘亲了。
这可是极其大逆不道行为，夫人也一时惊惧，与这个才六七岁的稚童对望，只不知道要如何处置这样的事了。
老爷开口道：“这丫头，在外被宠得没了规矩，夫人不要介意，日后慢慢教导也就是了。”边说着，边携了夫人向里走去。
好一阵忙乱，老爷回到内府，在主位坐定，接受全家人的再次见礼，从夫人到小姐，俱得老爷训示，轮到我们下人，老爷一句：“老爷我虽只能在家呆一个月,但这一个月里，府内定是客多的，少不得还要大家辛苦，只是要好生筹划，不要再失了体统，给府里丢了脸面事小，耽搁了大事重要！”
众人齐声称是，心里俱惴惴的不得要领。
次日请安，我和绿珠伴了小姐去上房，早有各房人等候在门外，我们也只得在外房立着，良久才见了大丫头紫荆及绿玉端了洗漱之物出来，只见她们脸上一片红润，低了头一概人不理，小姐诧异要喊她俩，我连忙拉住，小姐回头将要说我，想了想也红了脸，低了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好这时房门大开，我们顺次而入，老爷和夫人俱在上位坐定，众人上前将各样话儿请安，夫人脸上含笑，一一应答，又传了大管家上前，吩咐全府打赏，这大管家是张家家生子，我们都喊他“张管家”，是个不欺人的主，在下人面前颇有人缘。
张家家业殷实，平时赏钱就很丰厚，这一次老爷及夫人高兴，赏得非常可观，一时上下人人欢喜。
夫人脸上始终带笑，看上去心情极好，但目光上下一扫后，脸色突变，对上着老爷欲言又止。
老爷也知，脸上一沉，对着冯妈道：“到三姨娘屋里看看，让她带了四小姐过来，虽说昨日行路辛苦，终究礼不可废，怎么在外呆久了，就忘了这些！”
夫人只好上前拦住道：“都是一家人，讲究这些虚的做什么？让妹妹多多歇息，日后再说不迟！”
老爷也就作罢，用过早饭后，就带了一干家人，外出拜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