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话在理,众人不由也思量起来,俱觉这事不好操作,便都住了声,拿眼只管盯了三小爷,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这该出主意的人却住了嘴,眼睛望着天,摆明了他只是个传话的,具体该如何,全不是他所能管的。
一个沉稳声音传来,是大少爷,他说出的话却差点让我魂飞魄散:“如何办理才能不失了公允,不如让这丫头出来说话。”
我心里更慌,把脸使劲地低着,血色上涌,想来脸上早已通红一遍。
“红叶?红叶,说你呢!还不快点上前来!”是二少爷的声音,他巴不得有丫头倒霉,喜要蹦了起来,嘴里一声比一声高地叫着。
不得已,我一步步挨了出来,众人希冀的目光一下子全聚到我的身上。
我脚下哆嗦,心里暗骂,知道慌也没用,只得尽力平复了心情,想好了对话:“这是怎么说的,各房出力如何,该得多少赏赐,夫人心里头早有一本账,各房只管安心等了,明日赏赐便会发放,这事哪里有我一个小丫头说话的份,只不过是少爷们拿小婢子作耍,要看奴婢的笑话罢了!”
夫人却只听见了我前面所设的绝好的借口,眼里一亮,马上让各人回房,直道:“明日便都有了,现都回去歇着,好解了昨日的辛苦。”
满屋的人里俱是立时告辞,众人现只恨不得马上回去屋里,与自己人好好盘算立了多大的功,能得多少赏银。
我也想不到,就这轻易的揭过这事,心里头暗暗得意,正要同小姐一起回去,肩上被人一撞,是二少爷,抬目看去,望见一眼的玩味,我不看他,把脸转向一边,刚好从眼角间望见三少年正朝我看来,那神色里的欣赏展露无余,我心里一喜,正要抬了头再仔细分辨,耳边又传来一声重重的一声:“哼!”正是一直让我非常恐惧的大少爷发出,我心里一抖,猛地加快了脚步,扯了小姐急急走出。
却不知夫人心里已有了计较,昨日的事办得如此出色,自己的想法果然独到,派去“丫环培训学校”学习的人果有了出息,这样的会办事了,让她在老爷面前这样的露脸?只不过是否与红叶这小丫头有关,可不要弄错了,于是又留了她的两个亲儿,细细地询问,这两兄弟倒不藏着,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与他们娘老子交待了。
夫人又悄悄传了各院老妈子问话,问的即是这红叶在昨日对她们传的什么话,几下一对证,倒让夫人喜出望外,这红叶,这样的行事机灵,又这般的头脑清楚,还又是她亲自调教出来的!想不到两年前的采买,在并没引起她多大注意的六个小丫头中,偏出了一个绝好的!
回到屋里,众人并三小姐,却个个用了欣喜的神色看我,只不知我得了什么机缘,这下可不正中夫人的心意,还有那三个少爷,个个这样的关注我,将来的前途无可限量啊!
只我的心里不安,昨日借了老爷的名头传话,不知夫人会怎么处置?还有那三个少爷,一个让人无奈,一个让人无底,一个又让人这样的心慌,整日里心情一喜一惧的,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快到晚间,果有冯妈亲来,要传了三小姐和我同去。
这下连三小姐也猜不着了,拉着冯妈连连问话。
冯妈却只是笑着,请小姐赶紧着上去。
我们主仆两个惴惴不安地进了上房,见夫人正坐着吹着茶末子,候着我们行了礼,这才抬了头说道:“我要另指了丫头服侍三姑娘,想换了红叶过来帮衬我,只不知姑娘可能同意?”
我们心里俱惊,齐齐对望,小姐开口道:“蒙母亲看重,想必这丫头有她的好处,还请母亲尽管使唤了去,只当代替了女儿在这里日夜侍奉,只不过这丫头一向不太有规矩,还请母亲费心调教,女儿才放了心。”
我还只道我们姑娘如今会做人,大大方方地就把我给让了出去,心下一酸,知道眼睛大概是红了,便低了头不做声。
冯妈竟接了嘴道:“小姐只把心放在肚子里,必不让这丫头吃了亏去,夫人这是要晋了她做大丫头呢!”
我大惊,心里头恍惚想起两年前刚被买入时听过的话,只有卖了死契的丫头才能升作大丫头,如何我能如此呢?想到冯妈是最清楚的,不由拿眼去问了冯妈。
冯妈也猜度出我意,只暗道这丫头倒是实心,便解说道:“虽说红叶当初卖的并不是死契,但得夫人的缘,如今这样的抬举,也不怕白忙一场,夫人说了,看这丫头是个重情的,必不会做些忘恩负义之举,再者,再有几日就要请了老太太那边的人过府,这是另人最着急的,先前让老太太说过多少的话?先应付了这些再说,现今三小姐也同意了,红叶这就回去收拾了,明日再来给夫人瞌头也就是了。”
小姐与我日渐亲近,不舍我出去,但也无法,只得闷闷地回来,再细细叮嘱了我,不要忘了她屋里,要时时回来与她说话,我宽慰她说,现我在夫人身边,还不是多为她说话的?只怕夫人日后把她看得更重了,她的好日子长着呢!
有夫人发话,我的月例升得和紫荆、绿玉一样,这一下来,一年怕不有十多两,再加上在夫人身边,打赏自然更加丰厚,我心里头的高兴在不必提了,早已盘算着,要拜托了黑子去留心,现在,我们要去租一间小屋住着是绰绰有余了,与母亲团聚在即,我走路也轻飘飘的,只是不断感念,夫人和三小姐对我的大恩,不知要怎样才能相报,还有我云姐姐一家,不是她们的好心收留及帮助,哪里来我母女俩的如今的好日子?
我不再是三小姐屋里的人,绿珠她们不肯让我再做一点儿事,但这是最后一日侍候小姐了,我格外的要尽一点力,晚饭便自告奋勇的去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