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雨楼。
新月高悬,夜风阵阵。楼阁寂静无声,树影婆娑,不知名的昆虫在草堆中欢悦而鸣,却将这榭雨楼衬得益加阴寒寂寥。
房内灯光昏黄,雾气氤氲,萦绕满屋,湿热的水汽惹得烛光跃动。
绫罗莎张悬于阁,随风飘飞曼妙姿。
房间内室折屏之后,一个大大的黄色浴桶摆于其中,桶内白烟弥漫,热气蒸腾,浓重的药草味慢慢地散发着。
如花女子坐于桶中,白皙藕臂搁于桶沿,纤纤玉指轻轻地握着桐木。头放在桶沿上,微微上仰,些许青丝凌乱地贴着白玉般的脸颊,美眸轻阖,浑身脱不去的倦怠美。
赫连沐霜依旧是一身华丽紫袍,长长的墨发慵懒披洒双肩,魅惑俊美的脸仍是冷若寒冰,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是幽深的潭底阴霾深积,挥之不去。
站在门口望了屋内的女子好一会,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赫连沐霜慢慢地走到浴桶旁边,低头俯视着躺在桶里的女子,幽潭暗积阴沉。
似乎感觉到赫连沐霜的目光,桶中的女子缓缓地睁开美眸,对着赫连沐霜的俊脸,毫不吝惜地展开一个牵动人心的笑颜:“你来了。”
赫连沐霜没有回答,卷起宽大的袖子,伸出完美的大掌往药水中探了探,微微蹙了蹙俊美的浓眉,便将旁边一个小木桶的热水倒进浴桶中。
“放心,死不了。”许桑凝调侃地笑笑,眼底却是挥不去的悲凉与哀痛。
赫连沐霜双手背于后,冰冷的俊脸俯视着许桑凝,淡淡地说:“明日我会让大夫多开一些补血的药,还有,尽量不要出房门。”
“你总是这么直白,想让我存一丁点的幻想都不行。”许桑凝自嘲地笑笑,美丽苍白的脸更显落寞,“难道,我在你心中,真的永远只能是利用工具?”
“我们当初已经谈好了,不是吗?”赫连沐霜冷酷的凤眸望向窗外,心底犹如黑夜般幽冷。
“是啊,我们已经谈好了。呵呵呵……”许桑凝笑得更加寂寥哀伤,“只是,我以为有些东西,会随时间而改变呢。”
赫连沐霜没有回答,眼睛依旧深深地眺望着黑夜,全身仿佛笼上了一层黑色的光芒,恐怖而无垠。过了很久,他才幽幽地开口:“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们永远属于黑暗,不会有光明,不会有温暖,更不会有爱。”
“是吗?”许桑凝慢慢地抚着自己的手臂,再到手腕,轻轻地抚摸着手腕上的一条条狰狞的血痕,眉眼低垂,低声地说着:“我还以为,那个鸢离会是你的光明,你的温暖呢。”
赫连沐霜幽黑的眼底闪过一簇光亮,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是一层更加黑暗的阴沉:“我不需要这些。”
“那你为何会带她回来呢?”
“她的价值,跟你一样。”
“霜,你的心,还真的是硬如铁石呢。”许桑凝轻叹一口气。仇恨,已经将他完全尘封,任何人妄想叩开他的心扉。
“你不是已经知晓了吗?”
“是啊,我早已知晓,却仍执迷不悟,总是存着一丝的侥幸,希望你有一日由恨转爱,会对我有所怜惜。但,这终究是幻想呢。呵……”
许桑凝拂去粘贴在脸上的青丝,纤细的手指有些颤抖,她直直地望着赫连沐霜的侧脸,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就连侧脸都是如此完美。不再忍心去看他,许桑凝低下头,声音哽咽:“她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不惜利用所有的人吗?”
“你问的太多了。”赫连沐霜回头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得如千年冰雪。见许桑凝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他也无心去想,微微一吸气,他转身往外走去。
许桑凝抬头,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瘦削娇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美眸已是噙满了晶莹的泪。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我为你做多少事,你还是无法放下你的仇恨?还是如此轻视我的存在?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将我当一个人来看,而不是一个予取予求的工具?我也是有感情的,我也需要你的怜惜,哪怕是同情。可是,为什么如此小的要求,你也不能满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