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慢步走到楼相思的牢笼前,转了几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面对他的手下们开始叽里呱啦的嚷了一大通。语罢,只见所有的野人都殷勤的跪了下来,喊出了一句口齿异常不清晰却让楼相思大为惊诧的话:“华佗父亲万岁。”
华佗?那不是汉朝的名医么?难道自己在这入云山上遇到了扬名千年的神医华陀?可是听梨花说过现在是天龙朝呀。这显然是哪里出了错。但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个老者应该是沟通的唯一希望了。
“你是神医华佗?”楼相思朝着老者大声问道。
老者显然吃了一惊,浅浅转过头来,疑惑的望着楼相思,过了片刻才用较为生疏的口语说出了一句她能听懂的话:“你知我?”
楼相思听罢大喜,这老头还真能听懂自己的话:“华佗大人谁不认识。您的医术天下无人能及。”
老者的脸色有些异样,定睛瞧了楼相思半天,然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之人散去。
“你刚刚,说我什么?”老者一字一句的问道。
“我说您的医术……”
“医术……”老者打断了楼相思的话语,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你怎知我医术。”
老者的每句话都很简短,应该是很久没有与外界交流的缘故。楼相思不禁也放慢了语速道:“您是东汉的神医。”
“东汉……”老者仿佛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顿了半响,才恍然大悟般瞪向楼相思道:“你是谁?”
楼相思被这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震慑住了:“我,我是楼……”
“你到底是谁?”老者冲动的靠了过来,双手竟紧紧的握住了带刺的藤条。很快,便从缝隙中渗出细密的血滴。
楼相思一惊,她很诧异老者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我是从京城来的。”
“你从哪里听说的华佗?”老者不依不饶的问道。
楼相思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要是实话实说是从历史课上学到的,他一定听不懂,想了片刻,才慢慢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不可能还有上山来的外人活着下山去。”老者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楼相思却听得心悬到了嗓子眼,不可能活着下山……
“老人家,如果我们此来冒犯到您的领地,望您原谅。只是因为山下有朋友中毒生命垂危,我们才冒昧前来寻普若果。”楼相思希望可以打动老者。
但老者似乎丝毫未听进去半个字,还呆在原地思索。过了半天,才又缓缓的望向楼相思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也罢,怎么可能。”
楼相思被说的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正在苦恼该如何替自己解围,眼光却突然扫到了老者的袖口露出的一个东西。这让她大为吃惊:“笔!”
老者的袖口,一个类似钢笔的物体已经倾出了半边。这在古代,都是用毛笔的,更何况在这深山上,一个野蛮族的首领怎么会有如此神似钢笔的东西:“老人家,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老者似乎也注意到了楼相思的神情变化,愣了片刻,有些激动的从袖中拿出那支“钢笔”来。原来,是一个用木头削成的钢笔模型,但这也足以让楼相思的心情无法平静:“这钢笔,是您做的?”
老者听到钢笔二字,脸上渐渐显露出不可思议的激动笑容:“你,你也是未来人?”
楼相思彻底的懵了,她怎么会没想到,这样一个出现在天龙朝的华佗,竟也是从未来穿越而来。
楼相思有些不可思议的捂住了嘴,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如此多天,这是头一次遇到故乡人。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老师傅,我确实来自于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么?呵呵,看来我真的老了。”老者的眼角也溢出了点点泪光,随之打开了牢笼门。
楼相思挣扎着站起身来,右腿的疼痛丝毫未减。只好单腿往外跳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便顺手扶到了牢笼的藤条上。刺顿时扎入了楼相思的手掌,疼的她连忙缩回手去。
老者见状,上前搀扶住楼相思,握住她受伤的手掌细细看了看:“一会我用叶汁给你擦洗一下就好,不碍事的。”神情仿若一位慈祥的老父亲。
楼相思淡淡笑了笑:“谢谢老师傅。”
老者将楼相思慢慢扶到一块大石旁坐下后,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一面用叶汁帮楼相思擦着手掌,一面说道:“瞧你这年龄,也不过一二十岁。如果不嫌弃,就喊我爷爷吧。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故乡人。你叫什么名字呢?”
楼相思很乐意的点了点头道:“爷爷,您就叫我思儿吧。对了,您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的?”
“我?”老者望向了树林深处,思索了好一会,才顿顿的开口道:“这里的每一日都是如此,我还真是不记得已经过了多久。”
楼相思的心里有些难受起来,老人家一人来到这里,一定也孤寂了很久很久。
“我以前是个医学院的教授。那医学院叫什么名字来着。”老者闭上了双眼,有些痛苦的思忆着。
楼相思连忙阻拦道:“爷爷,记不清楚就别去想了。那些都不重要了。”
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也对,都不重要了。从发生那次医学事故开始,我就彻底和从前道别了。”
原来老人家是因为医学事故才穿越到了这里:“爷爷,那你来到这个时空后,是一直呆在这入云山顶么?”
这个问题仿佛触动了老者的心弦,老者浅浅的叹了口气道:“恩,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去过别处。”
楼相思心底一沉,老师傅独身于这山顶,和一群文明以外的野蛮人在一起。一过就是几十年。
“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语言,整日和他们一起咋呼,呵呵。”说着说着,老者低头淡淡笑开了。
楼相思清楚,这笑是苦涩的,是一个男人对逝去光阴的叹息:“爷爷,跟我一起下山去吧。以后让我好好孝敬您。”
老者望着楼相思,面上皱纹交织而成的笑容依旧未散去:“山下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吧,你还年轻,就算时代不同,你也得好好活下去。爷爷就不一样了,这里被文明所抛弃,而爷爷,早已融入了这里。”顿了顿,轻轻吐了口气:“我不属于外面的世界了。”
楼相思的鼻尖酸涩起来,眼眶忍不住的泛出泪水。老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其实这里的生活很好,他们虽然不会说话,却也有自己的沟通方式。况且,他们需要我。”
楼相思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望着老者没有回话。
“好了,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你记住在这个时空里,有我这个爷爷就好。”老者的笑容永远那么慈祥:“刚才听你说,需要什么果为你朋友解毒吧。”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两株几近风干的褐色植物:“应该就是它了。我研究过,这种植物可以解百毒,是强身健体的大补之物。”
老者拉起了楼相思的手来,将普若果放入了她的掌中:“整座山都快被我翻遍了,也只找出了这两株,虽然已经风干,泡茶后药效会更好。你拿去吧,救你那个朋友,还剩一株,你就自己吃了,毕竟之前在黑洞里,你也中了我儿们洒下的瘴毒。”
楼相思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慌的问道:“那他呢?和我一起掉入黑洞的男子,他还好么?”
老者似乎也想了起来:“他也中毒了,被关在另一边。不过,这果子,只有两株了。”
楼相思急忙站起身来,却马上被老者按回原位坐下:“你现在的伤势,能去哪。听爷爷的话,把这果子吃了,先解毒,然后好好休息几日以待腿伤恢复。”
“那他怎么办?”楼相思现在的心情丝毫平静不下来,不仅仅担心小五怎么样了,自己上山已有一两日了,梨花他们在魍尊宫里一定要急死了。想到这,楼相思越发的慌乱起来:“不行,我没时间修养了,小五中毒了,平西也等着救命。我怎么能自私的把解药给吃了。”
“思儿,听爷爷的话,你放心的把药吃了,如果实在担心山下的朋友,我派小儿们送你下山去。至于山上这小子,就交给爷爷吧。”
“可是……”楼相思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别担心了,忘了爷爷此世的名号么,华佗,什么病我治不好。”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楼相思一眼:“只是需要一些时日罢了,他会没事的。”
楼相思有些迟疑起来,小五为了自己才跳下黑洞,现在能就这样丢下来一人离去么。老者似乎也看穿了楼相思的心思,继续说道:“等你山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再回来接他吧。”
楼相思听罢才缓缓点了点头:“大概也只能这样了。那小五就拜托爷爷了。”
老者会心一笑,看着楼相思吃下了那颗风干的果实,随后便吩咐了两个看似野蛮之人背扶着楼相思从后山的盘道而下。原来山的这一面有如此隐蔽的一条盘道,恐怕是因为面海,所以并未被山下之人所察觉。
此时,天已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