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到这个狂到没边的名字,迈克尔全身都颤了一颤,因为这个人,他其实是认识的。
而且很熟。
熟到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会看到那个蒙着秘银面具,也算不上伟岸的身影,就站在如盖的星空下,指着头顶上浩瀚的星河对他说:“成为大陆第一的祭司吧!而我,会站在人类能够到达的巅峰……等着你!”
那一回,是出道以来一直都顺风顺水的迈克尔首次尝到败绩,还是连续两次,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为了这个不是约定的约定,了解到自身差距所在的迈克尔,才不甘心地奋起直追,并在短短的时间内,突破了一般战职者四级到五级的坎;可就当他正为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而沾沾自喜时,却惊愕地发现,那人,居然已经爬到了一个他完全无法望其项背的高度。
因为在那个时候,对方已经可以和号称“大陆首席召唤师”,和“宗师之下第一人”的狂龙领主,面对面的一战了。
尽管在传言中,狂龙领主和那位如今贵为“远山会盟”大长老的陨龙者,是为了帮助浮冰港抵御围城的亡灵大军,才站在城墙上并肩却敌,但像迈克尔这样身份的人,还是能从神殿的秘宗上,得知那两个人其实,是为紫金联盟继承人的事自己打起来了。
针锋相对的魔压,连当时还在大教堂里面静修的迈克尔,都不得不为之战栗。
但问题是,无论从神殿内部的卷宗上,还是在曾经背其掳去的父亲描述中,这个陨龙者的性格,都差不多用一句话就能形容,那就是“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像这么一个恨不得把全大陆的宝贝,都搬回家藏起来的主,会留下什么“宝藏”给别人?
“这不可能!”迈克尔冲口而出道,“而且这位陨龙者先生,现在还健在,因此就算是他留下了什么,也是他个人的财产,诸位怎么可以在当事人不在场的情况下,私自瓜分?”
这句话一说出来,立马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惊讶、不屑、玩味……反正什么样的目光都有,于是短短的几秒钟后,整个酒馆,就差点没被随之而来的大笑给掀起来。
“哈哈……你可真逗!”坐在吧台附近的一个小个子揶揄道,“难道我们的牧师老爷侍奉的,是提尔那个瞎子?”
“不!我主,乃是战争与战斗之神坦帕斯!”
迈克尔一脸郑重地分辨着,结果,却引来了更大的笑声。“开什么玩笑?”虬须汉昆布咧着那豁了牙的大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你这模样的战神祭司?再说了,战神坦帕斯,不是向来都不问善恶的吗?”
正如这昆布所说,坦帕斯这位神祇其实算不上善良,也从不把世间的规矩放在眼里,因此严格说来,应该是属于“绝对中立”的。“……但是!坦帕斯战斗,秉持的却是他心中的正义!这,才是最为基本的原则;如果连这一点都失去了,武技再高,也不过是一名只会杀人的屠夫而已,还有什么资格被称为‘战士’?”
也不知是被迈克尔的正气所摄,还是因为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触及到了众人心中某个地方,反正当他说完这句话,酒馆中的笑声,竟一点一点地弱了下来,到最后只剩下几个人,在那里抽气般“嘿嘿”的冷笑。
虬须汉昆布,就是发出冷笑的人之一。
“让我来教你个乖好了,”他站起来,走到迈克尔所处的吧台边,用手中已经喝空的木杯,在吧台上敲了几下,“这个世界上呢,好东西一共就这么多,你不去抢别人的,别人就会来抢你……就好像这杯酒,我如果不赶紧把它喝光的话,放在那里,很快它就只剩下杯底了,你信不信?”
迈克尔当然信,因为酒液放置在阳光下会被蒸干,早已是常识中的常识,即使平时滴酒不沾的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昆布本人,对这样的回答却不是很满意。“你啊,还是回你的教堂去呆着吧,只有那里,才适合你这样的……菜鸟。”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复杂起来,唏嘘、茫然,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喂,我说杰伊,你真的要对这样的菜鸟下手吗?”
“菜鸟?”被他点名的蓬头小子一脸戏谑地说,“要我看啊,他可比你们这些被贪婪蒙了眼的‘老鸟’清醒多了——没听他刚才说么,那个陨龙者还没死呢,就想着分人家的东西?”
“别说那宝藏究竟有没有,就算有,也被咱们拿到了,难道人家就不会再抢回去?”
一句话,让整个酒馆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他自己,还悠然自得地摇着椅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你怕了。”
“怕?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才不想整天被一群连脑袋里面都是肌肉的蛮子……嗯?谁在说话?”很明显这个声音,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它极为特殊,就好像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而且挤到一半,便有如被拦腰砍断一般戛然而止。
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吧台中竟多了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其脸上,也蒙了一个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白色面具,遮住了眉眼,只露出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下巴和一张抿得紧紧的嘴。
——要知道在那位白袍祭司进门之后,各位船主,就不约而同地往外面增派了人手。这个人,是如何躲过这么多双眼睛的注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的?
这恐怕,已经不是潜行匿踪所能做到的了!
“暗门么?还是说这间破酒馆的地下,其实另有天地?”想到这里蓬头小子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谨慎和凝重,“你是什么人?”
“发帖人。”高瘦汉子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个言简意赅的解释之后,就又如先前那样,紧紧地闭上了嘴巴。过了能有十几秒钟,才再一次惜字如金地开口道,“……你怕的话,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