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离虽然已经醒了,但眼皮子仍然沉的厉害,头也钝钝的疼,仿佛有两个对立面在脑子中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拉锯战似的。身子似乎是刚泡完一个极为惬意的热水澡,懒懒散散的,一点儿都不想动。他索性重又闭了眼,嗅着周遭温和恬淡的桃花香味,一颗心转转悠悠,闲散的好比云中居士。
“莫……”
想要说话才发觉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剩下的字彻底堵在了喉咙里。夏离忍不住咳嗽两声,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便觉得有人扶起自己,趁着向后靠了靠,接过那人递来的水杯。
水温很适合,温温热热的,明显是早就用心准备好的,夏离喝了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许多,只是仍旧说不了话。他悻悻的闭了嘴,慢慢腾腾的把杯子递了回去。
“太医说你猛然喝那么多酒,嗓子难免不舒服,不过没什么大碍,只要近几天多注意些饮食,少说话养养就好了。”夏离头发被轻轻揉了两下,才听那人又继续说道,“你也是,明明不是什么好酒量的人,怎么突然喝那么多。”
喝酒……?夏离这才迷迷糊糊的对先前的事有了些印象。
是了。原本因为同澳琪质气,才匆匆策马出府,后来不知怎的到了宫门口,碰到那个自恋的傲娇美人。然后发现美人是姚嘉木,又一同喝了些桃花酿,再后来呢?夏离托着脑袋,任由那人帮自己把被子向上提了提,苦苦思索着。
再然后是……他猛然想起什么,一张俊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即便是自己也觉得简直是在发热了,浑身仿佛被火燎了似的。
“咦,”便觉得前额的头发被撩起了,又听到刚才那个声音,“怎么突然脸这么红,难道是发热了不成?”
不对啊,这个声音是……
夏离一惊,猛然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容,心里怔怔的,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上前贴了贴自己的额头,眼角余光落在盖着的缎面丝织被子上,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何年何月,只觉得依稀仍是年少时自己生病的情景,其他所有物事也一个个对号入座,分文不差。
绣着桃花纹状的缎面丝织红色锦被,身下的感觉是熟悉到骨髓里的与记忆丝毫不差的柔软,一如既往的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还有……
夏离看着那人流露出一脸的困惑,全无别人印象中招牌表情似的冷酷,低声唤道,“皇兄……”
“乖,皇兄在这儿,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说着夏井又靠近了些,满脸心疼地说道,“眼里都起红血丝了,要不要再睡会儿?”见夏离摇摇头往被子里钻,他表情才平复了些,不似刚才那般焦急。
“那阿夏再睡一会儿吧,皇兄先去批折子,可好?”
声音轻柔的像是在做梦一般,夏离点点头,却见他只是走到床旁边不远处的桌子,正对着床坐下了。
阿夏?
夏离慢慢阖了眼睛,心里从刚才就升起的诡异感觉越发强烈。拿指甲尖小心掐掐手心,确定这并不是做梦,才将眼睛睁了一条缝看着夏井。
那个名字已经好久没从皇兄口中听到了,除了先前墨竹被召见的那次,最近只怕也要推到三四年前了。墨竹那次尚情有可原,可是现在这又是什么状况。而且皇兄的态度也着实可疑,毕竟在怎样也不是当年了,却突然言语间又那么亲密,甚至还用上了“可好”,即便是自己受伤那次也为见他如此,莫非……
眼神渐渐移到夏井紧闭的双唇上,他不自觉的舔舔嘴唇,心里波浪翻天,下一刻就要决堤一样。莫非那并不是做梦,而自己真的吻了皇兄?!
“阿夏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呢,皇兄马上命人传膳可好,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看着他柔和到不可思议的笑容,夏离却只觉得越来越冷,脑子也清醒了许多,眼神深处是满满的戒备与犹疑。
夏井只当他同意了,吩咐四喜后走到床前,却并不扶他起身,直接把被子扯起扔至一旁,抱他出屋。
天色漆黑,竟然已经是晚上了,这么说来,夏离倒是几乎睡了整整一天。
“打小你就喜欢在这亭子里用膳,我们今天就权当是回忆旧日时光了,你身子本就不好,以后可不能再那样恣意,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到头弄得自己个儿难受。”
夏离在他怀中渐渐恢复了平和,心底蔓延着安然的气息,听他这么说也不吱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明黄色外袍。
先前盖着被子尚未察觉,现在才看清,原来被子底下自己还一直披着皇兄的衣服,夏离紧紧的抓了夏井衣服前襟,恍惚间想起曾几何时,只要自己生病,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小咳嗽,夏井都会这样守在身旁。
“皇兄,昨天晚上……”夏离收了心神,抬头看着夏井棱角分明的下巴,终是开口问道,却只是说了一半,不知道剩下的部分要怎么补完整。
“怎么?”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喝醉呢,我只记得喝了一丁点桃花酿……”夏离不自然的躲过夏井的眼神,撇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以后尽量避免同她有什么来往。”夏井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语气马上僵硬了几分,“若非我即时赶到,你是不是就打算醉在那儿了,一点儿节制都没有,宫里不比外头,人多嘴杂,无稽之谈尚且传得有模有样,更何况是有迹可寻。”
“她,姚贵妃?”
“原来你竟是知道的,以前你一直避着她,怎么突然又交好了呢?”
夏离埋着头,闷声说道,“不过是头次碰面,见她有点儿意思,小酌一杯罢了。倒是皇兄你从哪儿找了这么一个极品,一直藏着掖着不让人见,现下还让人躲着她。”
“看来你倒是对昨天晚上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夏井坐在石凳上,苦笑连连。自己纠结了一晚上的事,他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不过也幸好不记得。想起后来和他之间的那个吻,夏井脸微微红了些,只是被夜色掩去了,丝毫没有被察觉到。
“皇兄,我昨天晚上做梦了。”夏离斟酌再三,终于耐不住出声试探,若说是梦,那个感觉也未免太过真实了些,可如果真的是现实……
“皇上。”话音刚落,却听到了一个沙哑着的娇媚女声,“呦,三爷也在呐,正好有事儿同您说,倒省得再绕圈子。
随着说话声,一个娉婷身影越来越近,最终直直来到二人面前,见夏离小猫似的缩在夏井怀里,几不可查的皱皱眉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挑衅似的暗暗看了夏井一眼。
“姚嘉木给皇上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