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醒了没?”夏离整了整雪白的亵衣,双手后拖伫在榻上,微微侧着头看向候在一旁的莫婞,漫不经心的问道,说着悠悠然颇为不雅的打了个哈欠。
“还没有,奴婢这就再让人去看看。”
“算了。”夏离冲她摆摆手,一腿前伸示意莫婞给他穿鞋,看到她手中拿着的黑檀木屐,稍稍收脚,“今儿要那双镶金边的锦云官靴。”
晨曦的薄光透过窗棂洒在夏离脖颈,侧着的脸庞,素雪内衫上,皆细细碎碎的映着朦胧柔光,美的仿佛只要略伸小指就会戳破。夏离换了脚,让莫婞将另一只官靴套在脚上。踩下地稍作调整,伸着胳膊冲着窗外眯眯眼,“今儿天气倒是不错。”
“恩,昨天您养的那些黑色山茶花也都开了。”
“哎,倒是赶巧了,也不枉我大半夜的回来。原来是它们盼着我呢。”夏离笑着坐到案几旁,对着铜镜洗了脸,从莫婞手中接过锦帕,又说道,“这几天没出什么状况吧。”
“一切安好,只是……”莫婞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说。
夏离也不催她,拭了脸拍拍手,门应声而开,婢子鱼贯而入。挑了一件不做其他装饰的血红素衣套上,随手挽起头发,用一根同是血红的宽长缎带绑了。摆着侧脸看向铜镜,红色长出几许的红色缎带夹杂在漆黑长发中,甚是显眼。显眼的一眼看上去就夺人心魄。
觉得有哪儿尚不满意,夏离略一沉吟,从托盘上沾了些许艳红的朱砂,在眼角处点了几下。又侧着脸看向铜镜,四五血红顺着眼角半敞着一字排开,笔尾是拉长的桃花隐隐绰绰的埋在发梢。
恩……夏离侧头,挑了把漆黑玉骨折扇,才满意的点点头。身后的婢子也随着他这个动作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只余下莫婞呆呆的站着。
夏离睥着瞄了她一眼,便打算出门。
“三爷,您这几天不在,澳琪一直关着自己不出来,您去看看他吧。”莫婞急了,一股脑把先前未说完的话吼了出来。说着上前堵在屋子口,满脸的急切。
“呵,这就是你的只是,”夏离浅浅的笑,脚下向后退开些,黑色折扇似乎是飘然翩飞的蝴蝶,不可捉摸,“澳琪?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络,现在心疼了?”
莫婞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摇头,“奴婢不敢,只是澳琪公子的身子只怕是耽搁不起,您还是去看看吧,奴婢求您了。”
“上次小爷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莫婞,不要一而再再二三的做这种事。”
“三爷,看在这些年奴婢为您所做一切的份上,求您了,去看看他吧,别人去他都不开门,就只有您了。否则,否则奴婢就长跪不起。”莫婞直直的看着夏离,祈求的神色中微妙的掺杂了些绝望,忠心耿耿却又不依不饶。
“好一个长跪不起。”夏离笑容渐渐加深,一把合了折扇挑起地上女子的下巴,端详着那张凄楚到动人的脸,“莫婞,很好,好一个长跪不起,好一个所做的一切!”厌恶的将她甩到一旁,夏离脸上的笑意仍旧不减半分,反而愈发热烈起来。
“三爷,求您了,奴婢……”莫婞跪着重爬过来,乞求道,话未说完便被一脚踹开。
“真是污了爷这双官靴!来人!”夏离嫌弃的晃晃脚,对着进屋的小厮吩咐,“将她拉到石梯上跪着,没接到小爷的命令不许起来。你就一旁看着,别出了岔子。”说罢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莫姑娘,得罪了。”小厮歉意的看着跌坐在一旁的莫婞,想要先扶她起来,“你怎么就惹爷不高兴了呢,现在难过的还是自己个儿,也不担心一下自己的身子。”
“算了,”莫婞避过他的好意,正正身子跪在地上,慢慢向石梯移近,“三爷正在气头上,等过了这段就好了,他不会让我一直跪着的,你安心的在旁待着就好。”反正,莫婞又在心里暗暗补充道,这种惩罚向来无疾而终,难不成还一直跪到死。再说,这也是原先预料到的结果,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离离开主屋,晃晃悠悠拐到茶花园。园子内种了清一色的黑色茶花,正开的如火如荼。苍劲虬龙的枝干上布满了纯黑色的茶花,偶有一两枝上还是花苞形态,漆黑的花骨朵顶端仿佛被染了色,隐隐透出焦红色,仿佛是故意镶了边儿似的,再加上尚未完全干涸的三两露珠,真真是如梦如幻,美艳无方。
“三爷,嘉木公子还没醒,大夫说得到晌午时候。”
“哦?”将从屋外折来的墨黑茶花顺手插到玲珑玉瓶中,夏离看着守在姚嘉木榻边的婢子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没有,大夫只是说公子身子骨弱,所以休息时间略微长些,其他没什么问题。头上的伤只要用药草连敷一个月就不会留疤。”婢子立到一旁,甚是恭敬。
“那就好,你去吩咐一声小爷下午带他出去,顺便从外面折些茶花给后园送过去,昨天新到的青阳就算了,下去吧。”
金兽香炉中一缕香烟袅袅升起,慢慢荡成一抹薄雾,与晨光映照在一起,落在茶花上晕出淡淡光圈。
夏离看着仍旧不醒的姚嘉木,目光渐渐下移,最终折回落在他的手腕上——手腕诡异的耷拉着,明显是折断了。
昨晚把姚嘉木拖进府,又给他安排了大夫后便想离开补觉,在外面也不觉得什么,一回府才觉得困顿,睡意瞬时就翻腾着涌了上来。可他仍旧紧紧的拽着自己,扯都扯不开。
“姚嘉木,小爷知道你醒着,已经陪你玩儿了这么久,现在,给小爷放手。”夏离冷冷地看着他,手腕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握着。
……一片死寂,屋子内没有半点动静。
“很好,你赢了。”夏离慢慢升起些许笑意,这笑意越来越大,最终不禁出声,越发肆意,眼角弯弯仿佛眼前是同自己闹脾气的情人。手上一根一根将姚嘉木手指掰开,最后整手用力,房里诡异的咯吱一声,姚嘉木手腕重重落在边沿上,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耷拉着。
“真是抱歉,把你的手腕折断了。”夏离毫无诚意的道歉,看着自己腕上的一圈红痕微微皱眉,“不过现在,抵平了。”
姚嘉木面色惨白,但仍然没有转醒的意向,脸上平静无波,安然平和的堪比老僧入定。直到夏离出门才缓缓睁开眼,若有所思的抬抬胳膊,“已经开始失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