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不算太大,但也足够奢华。池子的四角上都端着四朵晶莹的青瓷砖花,池子的外形也是一朵玲珑有致的芙蓉花。
池边上横卧着一具低矮的榻,榻具别出心裁的用青花瓷做成,光亮可鉴。手扶上去,触手生温,如玉妥帖。榻的左手边上立着一个巨大的将军罐,罐高一米六七有余,宽大的肚身圆润饱满,上描着开光画,四面的开光区内描着小小亭台,孩童嬉戏,美人倚窗,百灵枝头高歌,喜鹊弄春报喜,十分灵动,泛着柔柔的瓷光。
这罐太高了,对于年少的孩子来说,他看不到罐内的光景。
他盯着罐顶发呆,突然,罐顶毫无预兆的溢出几缕水来,顺着光洁的瓷身滑落下来,他手沾上那滑落的水,全是冰冷。
一缕青丝随着水慢慢地,一寸寸地爬了出来,乌黑的发丝贴着洁白的瓷片往地上游走,那一幕是如此的诡异。疯长的青丝,一缕缕,一寸寸地向他袭来,他想逃,却逃不出被魇住的梦境。
“好冷,放我出去。”
“呜呜,孩子,好冷,快放我出去。”
他想起了方才,午夜梦回时惊醒的那个梦,梦里,那柔美而憔悴的女人对他微笑,随后她转过了身,向前方走,前方有迷蒙的水汽,水汽氲氤里出现了一朵意态朦胧的芙蓉花。
梦里,他想喊叫,但女人越走越远。终于,只剩他一人,被困在了迷蒙的水汽里。他挣扎,却找不到出口。
忽然,传来了一阵幽幽的哭泣,“好冷,放我出去吧……”
全身一阵抽搐,他方回过神来,寒冷涌袭上来,腿一软,他跪倒在地。突然,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不——”
他想到了什么,梦里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他像发了疯似的要推倒将军罐,奈何他身子如此的小,而罐如此的大。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盖了盖子的将军罐摔倒在地。瞬间,如开满了无数的青青白白的小花,花里躺着一个裸体的女人,满头的青丝像瀑布一般将女人裹住。碎花一般的瓷片如片片利刃割在她的身上,不多的血溢出,女人原本洁白的身子被染成斑驳的色调,如产生了窑变的层层过渡、点点斑驳的钧瓷。原本被血红污染的身子,此刻就如光彩夺目的出窑色变,窑变釉,那一具铜红釉美人瓷就这样静静地卧着。
青花的池子,青花粉红釉的芙蓉花,片片极具风情的兰花瓷片、将军罐上艳丽的色彩,青花的美人、粉彩的孩童、鹅黄的百灵、暗红的喜鹊、飘紫的云彩,一切的一切围着如经过了窑变的美人,就如在还原焰中烧出窑变铜红釉的钧瓷,并衍生出茄皮紫、海棠红、丁香紫、朱砂红、玫瑰紫、鸡血红等多种窑变色彩,宛如蔚蓝色的天空出现一片彩霞,五彩渗化,相映成辉。这具尸体是如此的艳丽,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的艳丽妖娆,艳得生出一丝诡异。
终于,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青瓷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