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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生中的第二次朗诵比赛

这天是周一,语文老人家(说他老人家着实有些冤枉,因为顶多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倒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们总是会比别的行业的人们显老,大概是整天都要面对着一群对世事似懂非懂的难以管理的半大先生半大小姐们太操心了吧。)上完语文课,径直朝晴岚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岚岚啊(老人家向来这么称呼晴岚,因为晴岚的语文成绩向来很好,上课又总能回答出问题,对文学的悟性也很好,这么些年很是少见这样的学生了,所以很是喜欢她),现在学校要举办一次朗诵比赛,来为学校正在筹办的广播站选几个能胜任播音工作的学生,本来是自愿报名参加的,但是我看好你,就觉得你行,所以先推荐你一个,你一定要参加哦?”说完用很殷切期待的目光望着她,晴岚听到这番话,第一个心理反应是对老师的欣赏很感激,但感激之后是纠结,因为性格的原因,对于这种站到讲台上面对着很多人讲话或表演的活计,晴岚很是惧怕,一上去,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变得很紧张,脸会发烫,腿会发抖,心跳会急剧加速,大脑会一片空白,这种状态下还谈什么表演或朗诵呢?

况且,如果没试过可能不知道,但晴岚是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的。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那时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同样很喜欢晴岚,一次镇里要举办故事演讲比赛,老师在班里也是选都没选直接推荐了她去,她自己准备得也很好,可是真正去镇上比赛的那天,还没到她上台,仅仅坐在下面,看着周围人头攒动,望着上面其他的小朋友都表现得这么好,她的心里就已经紧张得不行了,等到主持人念到她的名字,她的呼吸都局促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上台去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来的了,只记得自己的声音好像跟卡在喉咙里小得像蚊子哼哼似的,而人们对于表现不好的player向来是不抱有任何同情心的,聊天的声音比她朗诵的声音还大,她听见下面有小朋友大声的说笑,瞥见评委老师的窃窃私语,还有其他带队老师或同情或得意的眼神,这一切都让她羞愧难当,她觉得台上那几分钟简直比一个世纪都要长,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然而最难熬的时刻还没有到来。刚才在台上只顾得自己的难看了,走下台来坐回到语文老师的旁边才发现,老师的脸比她的还要难看。老师是个工作很认真,个性很要强的人,而他怀有那么大期望的学生,想都没想就推荐来的“好学生”此刻却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颜面尽失,他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了呀,晴岚觉得那一刻真是如坐针毡。

从镇里回来的路上,老师竟然一语未发,晴岚坐在老师自行车的后座上,只能听着石子路被车胎碰的咯嘣咯嘣响,也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她真希望老师能大声的骂他,训斥她,说“晴岚你怎么回事,你真让我失望啊”之类的话,晴岚心里或许会好过些,这种无声的指责真是让人更加内疚的无地自容。

虽然当时年龄还小,但这次的事情对晴岚的触动很大,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那么的经不得大场面,那么的不争气,辜负了老师信任与期望的愧疚感这些年一直折磨着她。所以当今天要再次面对类似的事情时,她真的是有些犹豫了。她在内心忖度着到底要不要去参加这次的朗诵比赛:莫非上天有意让我再出一次丑吗?还是给我一个提高自己改善自我的机会?如果我能够克服自身性格上的弱点,变得开朗自信,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就不用再害怕了!是啊,我还年轻,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大事难事,难道就只能退避吗?难道要永远胆小卑微下去吗?难道要永远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吗?不,我要有面对的勇气,我要改变,我要向我小学的语文老师证明他所信任的小朋友不会让他再次失望,她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loser!我还要向现在的语文老师证明他所信任的学生是值得信任的,能够做好他交给的任务!我绝不会让历史再次上演!既然重生了,就要做个更好的自己!

“好的,我参加!”迎着老师殷切的等待的目光,晴岚终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是说永远要比做容易,既然要做好就一定要有对自身局限的突破才行。既然不想再次搞砸,就要先知晓失败的原因。晴岚先做了个自我分析,她的局限就是面对台下的人群会不自觉地过度的紧张,从而导致发挥失常。失常就很可能忘词,声音过小,声音发颤,两腿发抖等等。而朗诵最主要的就是声音的表现,所以不管怎样,一定要把读音,语调,感情和节奏控制好。而要控制的好,首先就要练习的精准到位,练的熟了,出错的机会就小了,到时上台只要专心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好了。心里这样打算好了,晴岚从当天开始便付诸于行动了。高中的生活本来安排的就比较满,晴岚只能在每天中午回宿舍午休的时候练习几遍。

老师建议的朗诵篇目是徐志摩的经典作品《再别康桥》。晴岚想,要是以前她还真不知怎么下手,因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是不会对教科书之外的其他诗歌有什么过多研究的,但是现在不同了,怎么也要比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成熟八年呢,最不济也比自己当年成熟八年呢,这回脑袋应该还是够用的吧,她这样自嘲的想着,开始着手准备。

每一部文学作品都有其写作背景,都在传达作者一定的思想情感,何况这是一首诗,文字要比普通文章简练得多,所以想要准确把握作者蕴蓄其中的情感,要想找到最合适的朗诵方式,就要先研究作品的写作背景和作者当时的生活背景。可惜当时学校里还没有电子阅览室,手机也不像今天这样发达,晴岚只得把从老师那儿借来的徐志摩诗集中有关诗人和这首诗的信息反复阅读,了解一些该诗创作的前因后果,可是书上只有寥寥几笔,不足以帮助她了解到足够的信息,于是晴岚想起一个地方——网吧,离学校最近的小区里面有几家,可是这种地方高中时代的晴岚是不会轻易去的,老师和父母的灌输都是关于网吧的一些负面内容,其实事物本身哪分什么好坏,还不是乱七八糟的的人去的多了,乱七八糟的事出的多了,网吧被人败坏了名声而已,所以听着才那么的可怕。不过经常在网吧里泡的孩子确实乱七八遭的事情出的多,这也是事实,难怪学校和家长谈虎色变。现在的晴岚当然知道这些,但是学校里对经常出没网吧的同学只要一经发现都会给予警告,晴岚想万一我就去这么一次就被人发现了,那造成的影响多不好啊,可自己是去查信息的,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去的,不管这么多了吧,于是就趁学校下午放学的时间出去上了一会网,刚输入“徐志摩再别康桥”几个字,一大堆的相关信息就跳了出来,晴岚认真的一条一条看下去……

真是开卷有益,她没想到搜索到的信息这么全面,在谈到徐志摩的家庭背景时有这么一句,令她惊诧不已:“沈钧儒是徐志摩的表叔,金庸是徐志摩的姑表弟,琼瑶是徐志摩的表外甥女。”这几位可是家喻户晓的文学巨匠,原来都是一家子里头出来的呀!关于这一点晴岚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忽然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些,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算是个热爱文学的青年,可是几位文学大家之间的这种渊源她还是第一次得知。难怪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估计这种文学上的才情是他们的家族遗传吧,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更是一种避不开,也躲不掉的命运吧。

时间有限,晴岚来不及再感怀诗人的命运,只把自己需要的对这首诗的赏析从头又看一遍便匆匆走出了网吧,又从路边随便买了点东西当晚餐,一路吃着赶回去上自习了。

从那天去过网吧之后,晴岚不知怎么了,感觉自己总是沉浸在徐志摩的生命中。当然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因为只有这样,只有把自己当作那时的诗人,才能体会诗人当时的内心情感。这就好比一个演员要进入自己的角色一样,只有感同身受才能将文字幻化作一个个美妙的音符,传递出耐人寻味的情感和撼动人心的故事。演员还可以用他们的肢体语言来演绎,而朗诵者却只有运用诗文中那字字珠玑的文字。想到这,晴岚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好多,如果真的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拿到这样的诗,或许根本想不到这么多。

比赛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参赛者排着队走进比赛的专用教室,可是离教室门口越近,晴岚感到自己的心跳就越快,她就这样紧张兮兮的随着人流走进去,里面有的人正襟危坐,有的人却谈笑风生,但是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没有自己那么紧张,看来真的是自己太在乎了,也太胆小了。在负责比赛的老师简短的开场白之后比赛开始了。晴岚越发的紧张了,小学时失败的经历如影随形,晴岚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那倒霉的画面,只是反复默念着诗词,不要紧张的忘了才好。可能是他们都没经历过我那样的失败吧,失败本身并不可怕,可是由于自己的失败而带给一位如此信任自己的老师的那种深深的失望却是晴岚一直以来的心结,如果今天不竭尽全力尝试一下,可能这个心结就永远都解不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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