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鸿救下含烟之后,并未回府,而是与成师傅一起前往银青光禄刘大夫府上,找到了刘承。一见面,祁鸿便急急地问道:“那给含烟奏请赦免的奏折可是交上去了?”
“家父说算学院那边已经联络了其它学院更多的博士和夫子,估计已经有三十几人了,并且和国子监博士们交好的几个翰林大学士也表示愿意联名上奏。”刘承赶忙道。
“唉!既然都联系好人了,那怎么还不快点上奏折呀?!”祁鸿感觉自己从未如此焦急过。
“那不是还得考虑措辞吗?文笔写得好,写得道理十足,才能打动上面的心啊!”刘承抬手指了指天,两人心照不宣。“听说前两天你在国子监门口与人打了一架?”
“是啊!何止打了一架!”祁鸿将前后两次打架的原因细细说与刘承听,气得刘承当场就摔了杯子!“哇呀呀!竟敢如此欺负含烟姑娘!这帮突厥狗!”
“咱们再去找找沈泽陶凯他们,央央弟兄们在朝中做官的父亲兄长,等奏折一递上去,就出面表示支持,这样含烟姑娘被赦免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祁鸿焦急地出言。
“好!我们这就去!”那刘承也是个急性子。
……
过了漫长的五六日,刘承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请求赦免欧阳清一家的奏折已经递上去了。
祁鸿听后大喜,转眼心情又沉重了下来:这折子也不知道分量够不够?可千千万万别被皇帝驳回啊!想想自己的父亲乃是京都十六卫大将军,手握京都重兵,如果能在朝堂上表示支持,那应该可以增添不少分量吧?何况欧阳清夫妇已死,两个儿子生死不知,就含烟这么个弱小女子,皇帝应该对她没有任何顾虑,这事,成的希望很大。
祁鸿徘徊在父亲的书房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敲门迈了进去。
祁鸿的父亲长着一张长方形的国字脸,身材魁梧有力,面目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带着一种长期在军中养成的威严和霸气。
祁鸿冲父亲跪了下去:“父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祈大将军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何事?”
“父亲您知道,儿子一直跟随成师傅学习武功,半年前,师傅又收下一名女弟子,如今是我的师妹。”祁鸿顿了顿,见父亲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便又接着说下去:
“师妹原本是翰林大学士欧阳清的独女,只因与昭王有所牵连,全家获罪,师妹被贬入了教坊。”听到此处,祈大将军已是面色不善。
祁鸿又接着说:“师妹甚是有才,一年前先后编写了三本奇书,《快速算术方法》、《珠算算术应用》、《新式记账方法》,言称是其父生前传于师妹,师妹甚是聪慧,均熟记于脑中,整理编写了出来,全部献给了皇上。如今这三本奇书已经在京都传播开来,好评如潮,银青光禄大夫刘大人已经联合国子监三十几名博士夫子和翰林院几名大学士,联名上奏请求皇上以功抵过,将欧阳清一家赦免为平民百姓。儿子深知父亲在朝堂上地位不凡,想请父亲在朝堂上为欧阳清一家说说好话,争取求得皇上恩典。”说罢,伏地不起,等候父亲答复。
祈大将军沉默良久,终于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开言:“听说前几****为一女子在国子监门口与人打架,那女子可是你说的那位姑娘?”
“正是。”祁鸿待要解释,却被祈大将军冷哼一声打断了话语。
“哼!就算她原本出身再好,如今也是一个获罪的官奴!何况还是在教坊那种地方长大!你,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与人打架!如今,还来求我为她开罪!你可对得起我大将军府的脸面!”
“父亲!”祁鸿带着哀求的嗓音响起来:“父亲,您没见过含烟姑娘,您根本不了解含烟姑娘的才华,她,她绝不是凡俗女子可比,何况,如今她是我的师妹,父亲!”
“哦?真是一个才女?”
“正是!父亲可以问一问银青光禄刘大夫,可以问一问国子监傅九聆博士,您就知道含烟姑娘是否真如我说的那般有才。”
“哼!就算再有才,如此年幼,却已甚得狐媚之道,不但迷得我儿子晕头转向,还迷得众多男子为她出手伤人!此等女子,如果不招惹我儿子还好,可她偏偏痴心妄想,一介官奴身份,竟想攀高枝打我儿子的主意!此女断不可轻饶!”
“父亲!”祁鸿腾地站起身来,悲愤莫名。
“父亲,您怎么可以这样诋毁一个姑娘家!我师妹她,她绝不是这样的女子!她如今还不到十二岁,她长得美貌,她才艺冠绝京都,致使众多儿郎喜欢她,可那不是她的错!”
看着儿子愤慨的几欲喷出怒火的双眼,祈大将军心思一转,突然有了主意:“好!要我答应为她求情也不是不可,可我,有一条件!”
祁鸿面露惊喜:“父亲您说。”
“如果让我在朝堂上为她一家求情,那你必须答应我,从此再不与那女子交往!你,可答应?!”
祁鸿登时面色苍白,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一连几天,祁鸿都没有回府,几个哥哥多方打听,也没有找到弟弟一丝一毫的消息,惶惶然,都有些担心了起来,将军夫人也躲在内室哭了好几天。毕竟,祁鸿是家里的老小,又是嫡子,哪家府上不疼老幺?又有哪家府上不疼嫡子?就连祈大将军这几日也是心绪不宁,烦躁不安,心说儿子长这么大,从未离家出走过,不知道他这次去了哪里?在外面过得可还好?又想小儿子毕竟还不满十四岁,这么小的年纪,道理可以慢慢对他讲,他可别一时气不过做出什么傻事来……想到这里,祈大将军再也坐不住,去银青光禄刘大夫府上问了问情况,表示自己会支持,并希望刘三公子刘承能帮着自己去寻寻儿子。
那刘承得了祈大将军定会支持的准信,连忙去寻了成师傅,两人一起到处寻找,终于在郊外祁鸿含烟经常一起练功的小树林内找到了他。此时,祁鸿已是异常憔悴,他这几日一直躲在山林中,回想着含烟姑娘的欢声笑语,回想着自己和她一起练功的快乐时光,他的心都要滴出血来。他困了,就靠着那棵两人曾并排靠坐过的大树而眠,渴了,就去山后喝两口山泉,饿了,就在树上摘两个果子充饥,就这么迷迷楞楞地过了好几天。当成师傅和刘承找到他的时候,饥寒交迫的他已经支撑不住发起了高烧。
成师傅含着眼泪将祁鸿抱上马车,送回了祈大将军府上。大将军府见到奄奄一息发着高烧的小公子,顿时慌作一团。将军夫人哭着喊着软倒在地上,几个哥哥一边忙着去请医生,一边手忙脚乱地将祁鸿抬到自己床上,小丫鬟们也是赶忙给祁鸿换衣擦身熬参汤,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祈大将军赶来看到小儿子的凄惨模样,心中懊悔不已,喃喃道:“儿啊!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啊!”成师傅在一旁默默观望着这一切,一直等到医生确认没有大碍之后,才默不作声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