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法子,默默点了点头,只好任由相公来喂食盈儿;他靠近我些许,将冒着腾腾热气的粥食稳稳捏拿在手掌中央。又轻轻舀起了满满一勺,在嘴边呼气地吹着。木勺儿上面的丝丝热气,尽散了很多。又在碗边轻轻划了几下,这才送到了我怀中盈儿的嘴里。
哭闹的的盈儿,刚刚停止了嘤嘤啜泣,似是委屈着,不愿吃食勺儿里的东西。黑黝黝的小眼珠,直直盯看了面前的小木勺。才放心的任由相公将勺儿送进他的嘴里。丰润的小嘴带动着嘴唇上下不停地吸吮了一阵。第二勺再喂去的时候,才张开了大口,用自己还没长牙的小嘴吧唧地咀嚼着。
肥嘟嘟的小脸,很像是一团面,却又像一团棉花,让人看了甚觉可爱不已。相公亦是露出了会心的笑,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他们父子的思念之情了。不过看着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丈夫,那样一点一点,非常仔细的喂食着盈儿,应是会浑身不适吧。
“累么?”我柔声问着。
相公抬起头来看着我,带着似乎盈儿脸上婴儿才有的笑容,看着我静静地一句“:不累......”说完,又埋下头去,依旧一边逗哄着盈儿,一边喂食着他。还时不时擦抹去盈儿嘴边的污物。以他平日里那无赖的痞气模样,谁看到这里,或许都会擦揉眼睛,但我心里知道。相公,绝非平日里的那样简单。
这样的细心体贴,无疑是一名好丈夫,好爹爹。
“干嘛着这样看着我发呆,又在想什么?”相公一边吹着勺儿,一边问着我。
“没有想什么,只是想到。我们的盈儿甚有福气,有个这样疼爱他的爹爹。”我柔声说着。
“夫人这是在夸赞为夫,还是在讽刺为夫......”
“自然是夸赞,怎会讽刺呢?”柔声反问。
“唉,这些年苦了你了。我这个做父亲,做丈夫的。根本就没有尽过自己的责任,倒是你全然为我抗了下来......”这一句,他说得会心,说得意切。
“怎么又是这句话呢?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还用过多的言语这些么.......何况我从来就不觉得苦。”我这一句,也是意切。
“......”又是一声叹息,没有言语。他依旧是喂食着盈儿,看来他对我更深的只有愧疚么......
“相公累了吧,不如我们换换,我来喂会盈儿,你坐来休息下。”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索性就开了口。也真的觉得应该换换,让他休息下。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累。怎么你觉得我身为一名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么?”说罢,我感觉到了他的语气有些烦躁,也略带有些质问。
“我问你这个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正因为你是血气方刚的大丈夫,这样仔细喂食,会不会不适疲劳而已......”将心里的话语说了出来,面对他刚才的言语未曾感到委屈,只觉得我老是这样,似乎真是忽视了他自己的想法。父子分离了那样久,想来他也是想要为盈儿做些什么的。
“你啊,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可以放松休息的时候,却又将什么都又揽在自己的身上。真是天生的劳碌命!”他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过激了,所以又立马软和了下来。带有些玩笑的语气‘责怪’着我。
“......”我没有反驳他,因为他说得不错。所以我只有柔笑了几声,就当是认了错,回应了他。
“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商议,定是不准再自作主张了!”他的立马又变得认真起来,而他口中我的‘自作主张’,应该就是那次入狱的事。相公在外谋划,想要转移县令的注意力,刘吕两家就必须有一个人去做人质。要让爹爹娘亲或是公公婆婆成为阶下囚,我不忍心。倒不如,就让我替了他们去让那县令,消了心中的怨气,免了皮肉之苦......
“为夫都听说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听进了这言,微笑僵住了。
仔细想想,他说的,莫不是我在狱中差点被人侮辱了的事,回来后我也一直没有提及,也交代了任傲他们不要对相公讲说,怎么还是......先听他说下去吧,或许他说的不是我心中所想的。
“你别误会,不是任傲他们提及的。这样的闲言闲语,你可以交代一个两个人,能交代得了整个沛县的人么?”说罢,顿了顿叹了口气。又言语到“:是我自己听到的......你太傻了。”是我眼花了么,他的眼眶竟有了泪水;看来他知道了,还猜出我在想什么......相公,要不我想象中的厉害的多。希望,那件事他不要看破。因为我很珍惜这个家。
“.......”依旧没有言语,静静的听他说着,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了当日我质问爹爹时的样子。只不过,我那时更像是斥责,不像是相公这样质问。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你明白吗?”相公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不敢大声,因为盈儿还在......但为什么我的心,也在颤抖。是因为他的愧疚,还是因为我的感动......
“......”并不是哑口无言了,而是被盈儿的哭声打断了我们的言谈。
哭声愈发愈大,我愣了一下,才感觉盈儿哭闹了。急忙抱起了他,轻轻地左摇右摆,希望他舒适下来,不再哭闹;不知不觉,感到鼻子有些酸酸的,很难受。
“怕是吃食得多了吧,一会就没事了。”我淡言,带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着。
极力地哄逗,嘴里传出不少的小曲儿,确实止不住他的哭声;相公放下了碗勺,随着我的摇晃,弯身将脸庞凑近盈儿的眼前,费力地做出许多令人好笑的模样来。我也看在眼中,时不时也会被他的古怪摸样所逗笑。他看向我,笑了笑,傻傻的。如同初时.....我知道他是故意的,虽然现在的我已是名凌厉的妇人,却也依旧吃着这三两年来他的‘惯技’。看到我我笑,他也笑了,笑的那样憨傻,竟有几分相似于盈儿。
听见了娘亲的叫喊声,相公一个哆嗦,恢复了‘大丈夫’的样子。笔直的站立着,且还不忘逗弄着盈儿。
“这是怎的?还没有哄逗好他么?不是已经端来了吃食,他不吃么?难道是害了什么病啊!这可不行,快请医者吧......”我们都还没张口,就听见娘亲紧张地说三说四着。我从小到大已是习惯了,虽然她平日里温柔贤惠,但是抖了什么节骨眼上,就会变得紧张异常,令人不免有些烦忧。但这样的表现,不也是关心我们么......
“娘亲,先别着急。听我说,盈儿他已经吃过了,只是您做的粥食太过香甜可口,这小家伙吃得停不下来,所以多吃了几口,怕是吃多了些。我抱着他消化消化就好了,没事。”给娘亲戴了顶大帽子,安抚了她。
“你啊,还真是.....”娘亲是个极有眼色的人......“:来,还是我抱吧,抱着我的乖孙儿出去转转,才能消化的好。”说完看着盈儿笑了起来,逗弄着他。又小心翼翼地从我的手中接过了盈儿。她看出了我和相公的不对劲,所以抱去了盈儿,不在这里妨碍我们......
“以后,不准那样自作主张了。凡事都要和我商议!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夫妻!”娘亲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开了口。
“嗯”我点了点头,没再言语什么。
“雉儿,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什么事,不要都以别人的得失所考虑。狠心点,为自己!”他有些激愤,不知是因为什么事,让他这样与我言语。
“嗯。”依旧只是淡淡一声,只是应付,心里并没有答应。
“有你相伴,真好......我刘邦发誓,以后定是不会再让你吃苦,也不会再让我的子女们吃苦!”一语坚定,我想他说的不止是盈儿和鲁元,也有他另外一个儿子:刘肥。
“有相公相伴,为妻亦是觉得安心。”说罢,他笑了。
“沛公!沛公!”庭院里隐约传来呼叫相公的声音,我们听了见。心生好奇,便结伴前去一探究竟......
步行到了声音的源头才看到,原来不止一个人,而是三四行人。各个神色紧张,如同被猛虎追赶。
爹爹也来了这里,怀抱盈儿的娘亲他们自然是没有来。
“沛公!怪事怪事啊!”那人依旧呼喊着,似乎瞎了眼,没有看见我们站立在此。
“何怪事?放胆说罢。”相公语气柔和地安慰着他......
“老妇!那老妇!”那人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表情极为扭曲,看来就快要被吓破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