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孔岩,我完了……”
“什么刘夏,怎么回事,你在家里吗?”
“……”
“别哭,别哭,你等着,我马上过去,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前面是……交通银行……”刘夏哽咽着撂下电话,哭着蹲下去。
刘夏得了重感冒。孔岩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请了一天假照顾她。这天他出来给刘夏买药的时候,遇到了佟嘉惠。
佟嘉惠开着白色奥迪,老远就朝他按喇叭。孔岩见是她,只好停了下来。
佟嘉惠把车停在孔岩身边,坚持要他上车。
“去哪儿帅哥?”她穿了一身纯白阿迪的运动衣,一身休闲的打扮,头发盘上去,在脑后梳成一个髻。好像刚刚健身回来。情绪出奇的好。
“啊,我女朋友感冒了,我去药房买点药。就在前面不远几站地。”
佟嘉惠嘴角上挑,半是挖苦地开他玩笑:“我说呢,你竟敢旷工,正要去你们经理面前告发你呢。”
孔岩笑了笑,两人没的可说,沉默了一会儿,佟嘉惠问:
“你女朋友刚来北京吗?”
“嗯。”
“呵呵,放心,我是不会乘人之危把你拐跑的。”
下了车,佟嘉惠伸出头:“有时间带你的美女出来一起玩,我请客。”
孔岩为了照顾刘夏,下班之后尽早回家,晚上再加夜班恶补,几天下来更加憔悴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拖你的后腿,我什么都做不成了。本来是两个轮子走,现在就剩你一轮子了。”刘夏很歉疚。
“你是备用轮胎,好好车上歇着就行了,看我给你挣钱。”
“我可怎么办啊,总也长不大。”
“呵呵,肯定是营养不够。”
刘夏并没有被他的玩笑逗笑,反而更加伤感。
孔岩对她说:“应该自责的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他拍着她的头。
“你说,我会找到工作吗?”
“会!要相信未来!”
“可是,未来真的很远啊。”
“你想着咱们结婚的未来,就不远了。”
公司的新项目终于忙出了头绪,见到了曙光,新产品进入了试制阶段。孔岩异常激动。他真的为这个项目倾注了不少,也学到了很多书本里没有的东西,他在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组装自己,慢慢强壮起来,这也是让他最快乐的事。
终于可以度过一个悠闲的周末,突然想到刘夏来北京将近三个月,竟没有逛过王府井、西单,他心里不免有一些自责,早上一睁眼就对刘夏说:
“快点起床,我们去逛王府井。”
刘夏有点振奋。孔岩的好兴致感染了她,沾沾高档场所的富贵气,给自己冲冲喜,或许能冲掉霉运。
“把钱包给我。”刘夏对孔岩说。
“干吗?”
刘夏抢过孔岩的钱包,连同自己的,塞在上锁的皮箱中:“出门不带钱包,是当下最潮的理财方式。”她得意地一笑:“不怕被自己洗劫。聪明吧?”
“那总得讲点人道,给人小偷留点美好的幻想吧!”
“还是打住吧,到时候还指不定谁抢谁呢。”
王府井大街没有寒冬,浮世的奢华永远不曾凋零。
孔岩牵着刘夏的手,穿过宝马香车和冷艳的人群。他们从众生阴冷的神态中穿过,像触摸绝世华丽的雕像。北京的冬天,要比家乡的城市寒冷得多。
家乡,一个被剪切到剪贴板的词汇,却忘了被刘夏重新粘贴,在她的潜意识里如孤魂一样游荡。刘夏在冬天王府井的大街上捏住了它,感动得掉下泪来。
“刘夏,看那儿,像不像T城的金街?”
金街,她跟孔岩无数次地牵手徜徉,从头到尾,载满他们的说笑、吵架、荒唐梦和叫做“理想”的东西。在金街上,他们经常这样开玩笑——刘夏指着对面的洋房:“我喜欢第四层,朝向几棵棕榈林的房间。”孔岩慷慨地一笑:“没问题,那是咱的了。”“楼下停的是帕萨特吧?”“不是,劳斯莱斯。”“不好,看,有人想偷咱车。”“呵呵,傻了吧,那是咱家司机。”然后,刘夏在孔岩头上打一下,呵呵,庆祝他们无耻的野心。风从他们耳畔吹过的时候,带着古玩店里葫芦丝的笛音。
但是,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风了。
刘夏被女导购员叫醒的时候,正站在试衣镜前。
“小姐,看看今冬批肩的新款式,这个颜色很适合您的肤色。”那款披肩搭到刘夏的肩上,橘红色的水一样,彻头彻尾地流下来,轻轻柔柔的,捉在手里似有似无,像一个梦变成的现实。下面是她不搭调的黄色羽绒服。刘夏翻了翻标签价位,就把披肩递回小姐手中。
孔岩并没有注意到刘夏的情绪,走过来狡黠地笑了一下,和她开玩笑说:“确实很漂亮啊,我看你就别选了,今天累了,就它吧。”
刘夏被他的调侃激怒了,语气中带上七分的傲气:“小姐,这披肩多少钱?”
“原价3860,打完折3088。”
“对不起,我从来不买5000以下的披肩,”刘夏高傲地走到门口,回头说,“更不买打折品。”
孔岩从后面追上她,笑得直不起腰来,却看见刘夏眼里晶莹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