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险,山路难行,米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抬首望着天空。意料中的太阳终于没有露面,天空乌云布得越来越紧,墨云滚滚中,一场大暴雨正在酝酿。
因为安全顾虑,南宫复一路都绕城专挑山路行走,此时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见着暴雨就要落了下来,二人不得不加快脚步,想赶在暴雨落下之前找到一处能避雨的所在。
“前面有个崖倾,我们去那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走。”南宫复指着对面山下的一处,树草之间,隐约可见一块巨大的岩石突兀一横,将巨石下很大一块地方安全护起。
远远的,看不真切,听到有地方能避雨,米雪也不禁喜出望外,亦步亦趋地跟上前去,而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一个霹雳,银蛇一般的闪电犹如在眼前游走,震耳欲聋的雷鸣立刻在耳边响起,雨点犹如豆子一般大小,从半空落下,砸得树叶草叶地上唰唰作响,从后追来。
“快!”南宫复拉起米雪的手,带着米雪一起跑同雨赛跑,“雨来了!”
都说望山跑死马,那崖倾看似近在眼前,却也足足跑了十余分钟,待到两人坐在崖倾下喘着粗气,两人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雨水湿了个透。因为没有柴禾,没有办法升篝火,南宫复大模大样将湿衣服脱了个精光,只穿着一件裤衩,将湿衣服晾在树枝上风干。米雪就没那么好的命了。作为一个女孩,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的,都没有办法百无禁忌地在男性面前脱衣服,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忍着,黏黏湿湿,难受得紧。
“不把湿衣服脱掉,很容易生病的。脱了吧。”南宫复晾好自己的衣服,回头见米雪还穿着湿衣服发愣,于是出言提醒。
米雪心里恼火,但无言以对。
南宫复话刚说完,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尴尬地笑笑,道:“你脱吧,我转过身,不看你就是。”说罢,真的转过身去。
犹豫再三,米雪终于还是没把湿衣服脱了,尽管浑身上下地难受,她宁可难受着。尽管南宫复如约地没有回头偷看半眼。
坐在一块较为干净的平整石头上,银蛇游动般的闪电仿佛近在眼前,耳边尽是轰隆雷声,雨声唰唰,在如此不配合的天气下,米雪灿烂的面具终于保持不下去了。尽管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安抚了自己,但依旧无法自抑地心情,就犹如此时的天气,带着无尽的暴燥和绝望。
莫名其妙地来到这莫名其妙的世界,米雪能忍,就像她安慰自己时所说的,反正自己是孤儿,在哪里生活不是生活?可一想到要莫名其妙的嫁给什么太子,还是侧妃,米雪心里就没有办法平静了。
从一开始的迷茫,慌乱,彷徨,惊惶无措,甚至不惜自贬自价苦苦哀求南宫复,愿意以自身为代价,只求逃跑,到现在,看着电闪雷鸣,米雪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混沌的脑子终于渐渐开始运转,将来到这世界的这几天的每一件大事小事回顾一遍,想要理清思路。
米雪并不是一个追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人,荣华富贵,金钱权势,她都想要,她上辈拼命一般的做生意,不就为了钱么,可这辈子,一穿越来就是郡主的身份,要嫁的更是一国的太子,太子的身份何等尊贵,那可是未来的皇帝,她作太子的侧妃,荣华富贵还能少得了,金钱权势自然更是不在话下,哪是她上辈一个小生意人可以比拟得?
可为什么,自己宁可做小生意人,也要万般排斥嫁给太子做侧妃?仅仅因为接受不了将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不。静下心来的米雪不再迷茫,她步步推敲,终于明白了症结所来:没错,她是爱富贵荣华,是爱金钱权势,可她绝对无法容忍自己成为别人的附属品,哪怕有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哪怕因此可以得到权势涛天?她米雪别可以没有,别的没有,她可以去赚,但她若一旦成为别人的附属品,那她就是真的完了。母仪天下听起来甚是诱人,事实上也不过个是高级附属品罢了,在米雪看来是真的没什么好风光的,她是真的不稀罕。
想通了此节,一切的迷茫都迎刃而解——果然,能帮到自己的,唯有自己,别的人,总是靠不住的。米雪下意识看向那个渐渐熟悉的背影。
对这个男人,米雪心里百味陈杂,无法言述,只能道一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罢了,可心下里也难免的酸楚。
抛开走神时产生的负面情绪,米雪开始为将来的路未雨绸缪。
从南宫复那里,米雪知道她现在所在的国家名为‘大罗王朝’,皇家姓‘秦’,已经有近五百年的统治历了。古代中国历史上,没有这个国家,除了从南宫复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米雪对这个国家一无所知,其风土人情,吏治情况,以及男女的不平等程度,这些对米雪而言都非常重要,想要清楚了解,就必须慢慢去深入。
一个人逃走,是不现实的。首先,南宫复那一关她就过不去,而说服南宫复带着她一起跑已经不用再想了,又因为米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所以只能顺从着南宫复去京城,走一步看一步罢。这样的感觉非常不好,米雪安定一些的心,又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南宫大哥,到时京城,我们就直接进宫吗?”米雪突然问。
南宫复的背影微微轻颤,片刻后才听得他的声音,依旧恭敬但却有些清冷地道:“你好歹是一位郡主,虽说入东宫只是侧妃,不能大红花轿抬进宫普天同庆,却也是要选个良辰吉日,与普通美儿不能相提并论。”
米雪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立刻进宫,她就有法子可想,也就微微定了定心神。
雨渐渐小了起来,天上的乌云渐渐散云,山上的雨水顺着山坡流了下来,像一条条小溪,一群小鱼不晓得是无知还是无畏,正在逆流而上,真是富有冒险精神的家伙,也不知它的结局会如何?
待到雨彻底地停了下来,南宫复起身去寻来几枝略干的柴禾,升起了篝火,又不知从哪里砍来的竹筒,捉来几尾小鱼煮起了鱼羹汤,因为佐料有限,乳白色的鱼汤有些腥,但在这样的地方,能喝上一口滚烫的鱼汤,已经非常不错了。
米雪并没有无谓地同情已经变成羹汤的小鱼,热腾腾的鱼汤入腹,化为热量,温养着四肢百骸,将因湿衣服而渗入身体的寒气一驱而散,非常舒服。米雪不客气地再要了一竹碗。
喝过鱼汤,又用过一些野生水果,眼看着天色还早,米雪决定继续上路。南宫复颇有微词,但没有喧之于口,只默不作声地穿上已经风干得差不多的衣服。其间,见米雪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并没有脱下来风干,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待到将外衣穿暖后,才脱下来披在米雪肩上,柔声道:“一直穿着湿衣服,对身体不好。”然后又嘲笑一般地笑了:“你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