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速度极快,未待楚阴的反应,尖锐的斧刃直指少年,神经的本能反射让楚阴扑倒在旁,只见斧头落地的石地显露出分明的沟壑。
“等!等等!”楚阴还不知眼前的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男人将那利斧奋力拔出,站在远处虎视眈眈地望着远处的少年。他的嘴唇不停地运动,喘着粗气,分明是在说话的样子,可房间中除了自己的喊声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楚阴惊觉荒谬,侧头望向角落中的人们,老少妇女皆在其中,一些女人嘶声力竭地哭号着,脸上的惊恐甚至让原本美丽的面容变了形。
那些人注意到了楚阴的目光,少年极力挥舞手臂,示意他并没有恶意,他想喊出来,可却没人能听到他的话!
然而此刻,有一个女人,凝在那个角落里,她深深低下着头,双手紧紧地环抱手中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母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周围的哭号慌乱着人类内心深处最敏锐的神经。
良久,那女人缓缓抬起头来,对上楚阴的眼眸。因为听不到人们的声音,此刻的房间就这样静默着,凝固着。
那是一双浑浊的眼睛,因为泪水的浸透微微发肿,女人糙红的面庞透着深黄的斑痕,映着泪斑折射的微光。
忽然,她弯下腰去,将手中的乳儿递到她旁边的女人手中,嘴里一字一字艰难地说着。地上的女人,泪眼迷茫,郑重地接下了那女人的孩童。
时间凝固了,定格在这一刻。
女人撑着地面,困难地从地上站起。这时,那女人挺起了胸膛,抬起头来看向楚阴,发白的嘴唇止不住地打颤,可那眼神中却安然地散尽了恐慌,留下一片悬崖边寂寥的悲壮。
忽然,那女人跪倒在地,虽听不见声音,那身体与石地的碰撞甚至更真实的响在耳边。
一个如此的女人,就这样跪倒在一个陌生人前,没有人逼迫,更没有欲望的驱使。
此刻,楚阴呆滞在原地,他想冲上去拉起这女人,给她一个安宁的拥抱。
这不属于恋人的亲昵,更不是对可怜人的怜悯。
可是,少年却不敢轻举妄动,他怕,怕那些人害怕自己。
那女人直愣愣地盯着楚阴,她双手拍在地板上,埋下头去许久,俄而,那头低了下去,碰到了石质的地板。
她磕了三个头。
随后,她望向远处的少年,没有说话,她极力地挥动着双臂,指了指旁边她襁褓中的孩子,随即又慌乱地来回指着,她将手掌冲向自己,挥舞着。
楚阴想走近,去了解她说了什么。当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那女人目光忽然惊慌起来,她甚至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身体传来的疼痛在她额头渗出不少细汗。
突然她猛地向侧边狂奔而去,笨拙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奔走着。
楚阴追着她跑了上去。
一瞬间,楚阴感觉身上的衬衫有潮湿的感觉,可是少年没有低头去看。因为,他知道那是那个女人温热的血液。
她撞死在了墙上。
这时,楚阴明白了——那女人极力挥舞手臂,是在告诉别人:她愿意代替她的孩子去死。
然而,她做到了。
现在,少年就站在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后面。
霎时间,角落中的人们开始疯狂地躁动起来,人群中的壮汉抄起身边的棍棒,发疯似地向楚阴冲来!
他们本是那些最善良的人们,却因对生命的渴求而扛起了手中的武器。
邦!一棒厚钝的锤击轰然砸在少年的肩膀上,霎时间强烈的痛楚浸入血液流遍全身。
其他人见势纷纷冲上前来,胡乱的棍棒充斥着仇恨与恐惧砸在楚阴身上。
少年站在愤怒的人群中央,他死咬牙关,拼命告诉自己不能还手。
忽然,混乱中一棍子轰然击中楚阴的后脑,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双眼受后脑神经突然地压迫而暂时失明。
眼中霎时变为一片黑色,少年一把创倒在地。
楚阴痛苦地抓紧衣衫袖口,嘴唇渗出了丝丝血液。周围的愤怒依然没有停息,他听不到周围人的声音,可巨大的痛感席卷全身。
噗,一口淤血喷涌而出。
身上的棍棒与愤怒的踩踏一点点消磨着少年的意识。
直至现在,楚阴依然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煎熬着咽下那些人们曾经受到的痛苦。
几分钟之后,少年身体中生命跃动忽然,停止了。
那些人忽然发觉下面的人没了动静,一个胆大的用手凑近了少年的鼻息,忽然惊恐地抽回手去,与身边的人嘀咕几句,围在地上的尸体旁边,不时饱含愤怒的踩上两脚,这些人的嘴大大张着,胜利的喜悦充满他们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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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楚阴努力睁开双眼,眼前依然是一片深黑,他站起来,摸索着前行。
不知许久,黑暗中的瞳孔忽然接收到一抹殷红。
少年随那光追寻而去,只见那抹红色愈发娇艳,细嫩的血红色就像心脏迸发的新鲜血液一般,妖曳,令人垂涎。
忽然,他的身体和思想仿佛都不收控制,径直走向那深邃的红色闪光中。
霎时,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清晰,真实。
楚阴睁开双眼,自己依然躺在地上,当他撑起自己的身体时,少年的衣衫上浸透潮湿的异红。
周围发生了什么!
只见房间原先素白的墙壁上,喷射状的血液铺满整片墙壁,地板上的血流浸透着没有头颅的尸体!
那些人!原先房间内的人竟然消失了!
不,也许不是消失,他们化成了一滩血水,洒在这个房间里。
楚阴撑着地面,暗红色的粘稠血液浸满少年的双手,他缓缓站起,此刻,他就像女伯爵一样从倒满处女鲜血的浴缸中走出一样。
强烈的血腥味强烈冲击着少年的大脑。
忽然,一声清脆的哭声响起,楚阴循声望去,在房间的角落,有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楚阴慢慢走向那孩子,同时他也发现了这孩子的母亲。
这母亲的尸体,此刻正安详地躺在那孩子身边,她双手扣合,自然地放在胸前,就像沉睡在葬礼棺材中的端庄女人一样,平静,善良。
她的身上没有一滴血迹,原先额头上的撞痕也消失不见了。
还在从尸体身上缓缓涌出的血液,流经那位母亲身边时,缓缓地改变了方向,将女人完好的围了起来。
少年缓缓走到那孩子身边,伸出双臂轻轻将他抱起。
那孩子,刚刚还在不住地大声啼哭,然而当少年将他拥入怀中时,那孩子竟然很快破涕而笑,稚嫩的笑声萦绕着这鲜红色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