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无力的东方情被婢女们小心地扶着往前走,头盖喜帕的她,只能看到自己脚下一小块天地,直到一双华丽的黑靴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才停了下来。
被布置的极是喜庆的大厅内,一身喜服的傅青麟看着东方情被两个婢女搀扶着缓缓走了进来,刹那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在微微颤抖着,有那么一丝的期待,那么一丝的激动,那么一丝的幸福。
在“绝情宫”所有杀手的见证下,傅青麟和东方情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正当要夫对拜的时候,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便是死一般的静寂。
东方情虽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也猜得出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自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散发了出来,让她忍不住一阵战栗,一股彻骨的寒意自脊背缓缓漫延开来,瞬间达至全身。
好可怕的杀意!
她很想伸手揭开喜帕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左一右的臂膀被那两个婢女紧紧抓着,让她根本使不出半丝的力气。
整个大厅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定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正当东方情疑惑不已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一道万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是那样的轻,那样的小心,那样的痛苦,让东方情听了忍不住心里一颤。
“情儿,是你吗?”
这个声音,分明就是行天云的!
他怎么会来了?
接着,那颤抖的声音又向她接近了一些,“情儿,是你吗?”
这时,身旁的傅青麟开口道:“行堡主知道今天是我傅某成亲的日子,所以特意来喝喜酒的是吗?如果是这样,傅某当然欢迎之至!”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来扰乱婚礼的话,那他就不客气了。
行天云对傅青麟的话仿若未闻,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抹娇小的红色人影,虽然有红盖头遮面,但他却可以肯定,这个新娘定是情儿,是他的情儿。
“情儿,是你吗?”他又向她走近了一分,却突然被一旁的白凤伸手给拦住了。
“行堡主,还是就此留步吧。”
行天云看着拦在面前的手,然后扭头冷冷地看了白凤一眼,眼中那凌冽的寒意,就算让杀人如麻的白凤见了也不禁一阵心头一颤。
那完全是一个强者的眼神,在他冷冽的眼中,白凤感到自己是那般的渺小,那么得不堪一击,仿佛只需对方一招,便可以将他彻底击败。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弱小,在他能杀人的眼神下,他不禁慢慢收回了手。
行天云再次冷冷睨了他一眼,然后转眸又看向了东方情,刚刚还冷冽似箭的黑眸此时又被痛楚所占据。他一步一步缓缓向她逼近,直至走到她的面前,才止住了脚步。
刚刚还一身杀气的傅青麟这时突然敛去了杀意,他看了看行天云,又低头看向了那一声不语的东方情,妖冶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兴味十足的笑容,然后就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行天云颤抖着伸出手,在众人惊诧地目光下缓缓揭去新娘头上的喜帕,喜帕下,真的就是那张他日夜思念的小脸,不禁激动地道:“情儿,真的是你!”他终于找到她了!
东方情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溢满了惊喜与激动的俊颜,那幽深的黑眸中载满了他对她的思念与浓浓的爱恋,竟让她心里莫名一颤。
看着她娇美的花颜,行天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眼中写满了对她眷恋,“情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天知道,当他得知她再次失踪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然后整个世界便开始天旋地转,有那么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了。
找了她将近一个月,却如三年前一样,怎么也找不到她,任凭他用尽了所有的人,哪怕他的“暗夜”情报组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是寻不到她半点的消息。就在昨天,他突然得知“绝情宫”的傅青麟要成亲,这让他心里突然生了疑。傅青麟一向视女人为玩物,怎么会突然要成亲?究竟又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被他给看中?带着这些疑惑,他今天便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傅青麟将要过门的新娘竟真的是他的情儿!
“情儿,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回‘天龙堡’,好不好?”也许太过激动的他竟没发现,他的情儿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那个失忆的东方情了,不再是那个爱他的东方情了。
“回‘天龙堡’?”东方情挑眉睨着他,冷然的眸中有着淡淡的讥诮。
“对,我们回‘天龙堡’。”行天云给予一个肯定的答案,说完,他伸手就拉住她的手,想将她带走。
可是那两个婢女却怎么也不肯放手,行天云这才将目光投向了傅青麟的身上,看着这个比女人还妖媚的男人,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一个男人,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还偏偏喜欢穿一身的红色,这哪里还是个男人,分明就是一妖孽。
“傅青麟,情儿她早已是我的妻子,而且,她的腹中还有我的孩子,你不能娶她!”
“是吗——”傅青麟轻笑一声,似是感到极好笑。他让那两个婢女放开东方情,自己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让她紧紧靠着自己,然后抬头好笑地看着行天云,道,“你不是早已将她休了吗?我为何不能娶她?”
闻言,行天云脸色煞白,不由担心地看了东方情一眼,却惊愕地发现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疏离,不带丝毫的感情。这样的神情,是那样的熟悉,就好像是——
三前年的她!
蓦然,他心里一惊,一股无边的恐惧自心底慢慢扩延,直至充斥到全身每一个细胞。
难道——
“情儿,你——”他想问她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可是却又感到无比的害怕,他怕,怕极了她的答案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如果她真的恢复记忆,想起了一切,她还会说爱他,跟他回“天龙堡”吗?
东方情倚在傅青麟的怀中,冷眼看着行天云的脸色变化,突然朝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靥,道:“青麟说的没错,你不是早已休了我吗?为什么他不能娶我呢?”行天云,她原本对这个男人还是有些愧疚的,因为她不但占据了他妻子的身子,还让他几次三番地舍命救她,虽然她不知道他爱的到底是这副身子,还是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但对他如此的深情厚爱,她仍感到很感动。
如果他在她失忆的时候,跟她说清一切,就算她在那段时间真的爱上了他,跟他在一起,那么,当她记忆恢复时,她是不会怪他的,因为这一切只是她的选择。而他呢?不但什么都没跟她说,还连合家人一起来骗她,这又岂是君子所为?
行天云怔怔地盯着她半晌,才颤抖着嘴唇道:“你、恢复记忆了?”
“怎么,你是不是希望我永远也不要恢复记忆,这样就可以一直活在你的欺骗之中了,是不是?”东方情望着他冷笑。
她冷冷的笑容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直到鲜血淋淋,直到落了一地。“情儿,我没有骗你,那封休书,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我撕了,所以,你现在仍是我的妻子。”
“什么?”东方情吃了一惊,就连身旁的傅青麟也怔住了。
“为什么要撕了?”她问他。
行天云垂首犹豫了一秒,然后再次抬首时,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盯着东方情,道:“因为我爱你!”
“爱我?”东方情听了却忍不住嗤笑起来,“我倒要问问你,你究竟爱的是我,还是她?”她的这句话也只有行天云能够听得懂,而在场的其他人都以为她问的是她和三年前的那个女人,所以也都好奇地静静等待着行天云的答案。
行天云这次没有丝毫地犹豫,斩钉截铁地道:“是你!”
岂知,东方情再次嗤笑起来,“我?如果我附在了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身上,你还会爱我吗?”
东方情咄咄逼问,行天云再次犹豫了。
但她的问题,却让在场的人都听糊涂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十分不解的神情。
见他犹豫了,东方情娇艳的红唇不禁冷冷勾起,露出了一丝嘲讽,“而且,我也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我,‘她’是‘她’,而‘她’早已死了。如果你想要回你的妻子,那么,你可以马上杀了我,这样,我就可以把‘她’还给你了。”
“不,不可以,不可以!”行天云直摇头,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一旁的傅青麟看了看有些狂乱的行天云,再低头看了一脸冷然的东方情一眼,黛眉不禁深深拧起。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行天云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一般?
他真的是越听越迷糊了!
“怎么样,你考虑好了没有,杀或是不杀?”东方情冷眼睨着痛苦不堪的行天云,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除了无情,还剩绝情。
“不,我不会杀你的。”行天云摇头,俊容上满是痛苦之色。他望着她,黑眸里装满了难以言喻的创伤与痛楚,“情儿,你怎能如此得狠心绝情,难道那段日子以来,你没有真的爱过我?还有我们的孩子,难道你就这么狠心让他一出世就没有爹?”
“孩子?”一提到孩子,东方情的冷眸中倏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悲痛,但她却硬逼自己露出一丝无所谓的笑容,道:“那个孩子早就被我拿掉了,你想,我会怀着别人的种和自己未来的夫君成亲吗?就算他愿意,我也不愿意。所以行天云,今天要么你让我成亲,要么你杀了我,然后把‘她’的尸体带回去,你自己选择吧。”
闻言,行天云彻底震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残忍绝情她,良久,忽然胸口一窒,喉中涌上一股腥甜,他不可抑制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嘴角,竟让本就俊逸的他又增添一种妖冶的美,美得动人心魄。只是,他那惨白的脸色,看起来是那样的吓人,好似随时会倒下去一样。
他惨然的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不断地后退着,“你知道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看到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情儿,我祝福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打扰到你了,再见了!”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去。
直到行天云的身影消失不见,东方情才收回视线,心里却暗暗卸了一口气。
“夫人受了惊,快把夫人送进房间里去吧。”一直搂着她的傅青麟注意到了她脸上这一细微的变化,眸光倏地一沉,然后将她交给身后那两个婢女,自己转身向他的玉椅宝座走了去,开始接受下属们的敬酒。
道喜声不断,酒杯碰撞声不断,东方情在那两个婢女的搀下静静地离开了大厅。
坐在上面的傅青麟虽与下属们喝着酒,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东方情的背影,好看的凤眸中不见丝毫的喜色,有的只是一片骇人的阴暗冷沉。
一直站在下面没有敬酒的白凤见了,不禁皱起了好看的修眉,深幽的黑眸中隐隐有着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