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跟上?贫僧这宝贝袈裟可不敢淋着了……”见我还站在那里发愣,和尚对着我挥了挥手。
我不自觉地向他走去。
和尚点点头,继续边走边侃,不时看看天上灿烂的太阳,又加快了步伐。
我渐渐有些跟不上了,本来想就此溜号的,可偏偏腿脚不听使唤,直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得不暗自给自己加了“飞毛腿”,心里却觉得邪门:这和尚该不会是什么妖怪变的,认出我的身份,想吞了我吧?师父说过,如今我的肉可比当年唐僧肉还要抢手的。
一路走一路听和尚侃天说地,我不得不佩服起这个人来——就算他真是骗子,也是个见多识广的骗子!
不知不觉地,我们又回了城。不过和尚没有在西城区逗留,还是一路向东而去,拿他的话说,贫民区这种地方,哪有配得上贫僧这等身份的人化缘的地方?我不由哭笑不得,原本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已经有几分相信他高僧的身份了。可这一句话,又打回了原形。
就在我腰酸腿疼,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和尚走进一家客栈。我还没来得及进去,突然一个惊雷吓了我一跳。原本闹哄哄的大街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天空看去。接着,滚滚乌云突然压顶而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瓢泼大雨倾泄而下,瞬间把大家浇了个透心凉。
我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和尚如同看见鬼一般。这场雨来得太突然,太诡异,我甚至怀疑根本就是这个怪异的和尚搞得鬼。
而那和尚早走到柜台前,也不知道跟掌柜的怎么忽悠的,就骗到了一间上房,回头却又问我:“施主,你带着银子吧?”
我点点头,却搞不懂他的意思。
“那就好。贫僧乃是出家人,倒是可以化缘。施主若是没有银两,就只好跟贫僧挤一间房了。”和尚点头道。
我打了个哆嗦,被这个提议吓得不轻。
“再不然,施主只好回去睡大街了。”和尚又提了个建议,而后转头对掌柜的说,“再给他一间下房吧。”
“……”我无语。
“那个,下房住满了。”掌柜的眼神闪烁着说。
“那就柴房吧。倒不是付不起房钱,就是他从小吃苦惯了,能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条件太好反而睡不好……哦,对了,给他准备一桶水沐浴。对了,你有换洗衣裳吧?”这和尚考虑得倒还挺周到。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掌柜的怀疑地看看没有携带任何包裹的我,而和尚却是一付早有预料的样子:“那就这样了吧。”
掌柜的看向我,我干脆来了个默认,心里却是另有打算。
掌柜的最终还是着伙计帮我安排了一间下房,备下热水,而后把我一个人撇在了房中。
我毫不犹豫地默念“舒心茶馆”,可意外的是,我没能回去!再念一遍,我还是呆在这间下房之中。
这下,我才真正地慌了神了:这个妖僧本事可真不小啊!
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我在心里呼唤师父。果不其然,师父没有应答。
我不得已,只好取出大师伯的猴毛,犹豫了半晌,终究没舍得用:嗯,那和尚看起来没什么恶意,也许事情没那么严重?先拖着吧,到了晚上,师父回来,或许就能想办法找到我吧?
老老实实地洗了个澡,我换了身衣裳出来,却是一身女装——没办法,我就只有那一套像样的男装。而且我心里还存着侥幸,如果他认不出来,我是不是就可以趁机溜了?
可是刚一出来,我就吓了一跳。只见客栈一楼厅中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大家伙儿全围着带我来的和尚,连掌柜的和店伙计都遥遥地看着和尚这边,很是崇拜的样子。
和尚正对着一个面带菜色、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侃侃而谈,说什么施主近年流年不利,不久前结发之妻病逝,之后姨娘和嫡子之间打得不可开交,生意上也不顺,连着赔了好几笔……
和尚每说一句,男子脸色就是一变,有震惊,有伤心,也有无奈。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向和尚问计。
和尚话锋一转,却说到了男子发际之时如何使计陷害同行,发际之后如何冷落乃至虐待发妻幼子,又如何打压其他商人……直说得那男子面红耳赤,几乎恼羞成怒,那和尚却又回过头来帮他分析近期遭遇有多少是仇家报复,有多少又是对手设计。最后,那和尚以悲天悯人的口吻说:“种因得果,一报还一报。若不是先前恶事作尽,施主的对手又如何能铁下心来联合对抗你?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倘若不及时收手,要不了多久就将再次经历丧亲之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且听贫僧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男子脸色再次变了数变,围观的众人却是不客气,纷纷指责他为富不仁、专横跋扈……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场面眼看就要失去控制,男子终于撑不下去了,“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甩了甩袖子离开,离开前在和尚面前的钵盂里丢了几枚银元。
“别忘了去广佛寺上香还愿!”和尚还犹自不尽兴般补了一句。
紧接着,原本属于那男子的位置,又坐上了一个满脸愁苦的大汉……和尚重开炉灶,再次忽悠开了……
与此同时,外围有不少人悄悄离去。
看着下边热闹的景象,我迷惑了:这和尚到底是何方高人?或者,他根本就是个骗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断有人走,又有人来,客栈里的人越发地多了。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掌柜的既是开心又是担忧,实在有些无措。
这时,和尚突然高声唱道:“阿弥陀佛!酉时了,贫僧要做晚课了,诸位施主请回吧!”说罢,他转身径直向楼梯走来。
围观众人拥挤着想要阻拦,却是完全没有效果。和尚如同如水的鱼儿,轻轻松松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