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屋里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快请进来吧。”于是便有丫鬟揭起了大红描金的绣帘,芳草敛目屏息,心想不要错了礼仪规矩才好,小心翼翼的跟在丁夏身后,揽着衣裙,跨进了门槛。
丁夏走了上前和柳氏说:“娘,儿子来了。”
柳氏早已经看见丁夏身后的那名女子了,她以前听丁祖望说起过丁夏和一女子走得近,一直没有机会谋面,今天恰好是个机会。
芳草福了福身子行礼道:“给夫人请安。”
柳氏笑了出来:“什么夫人,家里没个做官的,又没挣得一个诰命。姑娘多大呢?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芳草一一答道:“十七了,乳名芳草。”
“这个名字好,不错。”柳氏又将芳草叫到跟前来细看了一回,见她模样生得还不错。只是衣裙打扮什么的太素了些,这大户人家的闺女怎么也这样,难道时兴这个不成?
芳草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里却多少的不自在,被一个陌生的妇人这样打量,芳草感觉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丁夏见场面有些尴尬,忙在一旁说:“芳草还送娘礼来着,娘看见没有?”
“我知道了。一个姑娘家家在外面挣钱养家倒也不易。说来我也养了好些个女儿,倒个个没姑娘这样的本事。如今身边只这么一个儿子,他爹倒寄托了好多希望在他身上。”
芳草道:“少主他年少有为,想来丁老爷也是欣慰的。”
柳氏笑了笑,扭头去看儿子时,却见丁夏站在一旁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芳草身上,柳氏是个明眼人,如今也猜到了丁夏的七八分心思。
这时听见门外有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听说有个侯府家的小姐来,在哪,快请出来让我瞧瞧。”
芳草暗想这是哪一号人物,难道会是曾大奶奶之流,可听丁夏曾说他家没有什么大哥之类,自然也就不会有嫂子们。能在这边屋里高声说话却肆无忌惮的想来必是那牌子上的人物,心中正在纳罕的时候,只见帘栊响处,于是进来了一位形容瘦削,身量苗条的年轻女子。芳草不知她是何人,因此忙起身立在一旁。
柳氏笑说:“茗芳来了。”
茗芳一进屋便看见了多出一位生面孔,又见丁夏在旁边心想这位就是丫鬟们口中说的那位侯府小姐了吧。她咬着手绢,缓缓的走到柳氏跟前,行礼道:“给太太问安。对了,眼前这位美人是谁呀?”
柳氏笑指着丁夏说道:“夏儿,你还不快给茗芳引荐一下。”
丁夏压根儿就不想理会茗芳,闭口不言。
茗芳胸中却隐隐的有一团怒气,她觉察到跟前这个女子意图不小,对自己的未来将是个不小的威胁。如今都到家里来了,看来自己不得不防呀。茗芳也不管丁夏什么神情。到芳草跟前,拉着芳草的手笑道:“也不知该称呼声姐姐还是妹妹,难得来我们家做客。家里女眷少,疏于招呼,妹妹上去那里坐坐可好?”
芳草面对茗芳有些为难,好在丁夏及时说道:“我还有事和杜掌柜商量,没功夫上你那里去。”丁夏心想茗芳真的就将自己当成女主人不成,她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倒叫人恶心。
芳草站在那里有些左右不是,只见茗芳穿着杏红的绣花衫子,系着脖子上挂着金灿灿的项圈。梳着牡丹髻,发中插着一支金步摇,倒也光彩夺目。
茗芳屈了一膝半跪在柳氏跟前与她捶着腿,一面笑嘻嘻的问道:“太太昨晚睡得可安好,腿还疼没有,夜里起来几次?”
柳氏满脸堆笑,抚摸着茗芳的头发,温和的说道:“难为你天天过来问候,比夏儿还体贴。”接着又看了看丁夏轻斥着他:“茗芳这孩子还真是个可人,以后不许欺负她。”
“我哪敢欺负她。”丁夏心想自己不被茗芳算计就已经是万幸了,偏她还善于在母亲讨好,母亲处处为她说话,这让丁夏心里很不爽。于是又对芳草道:“请杜姑娘随我来。”
芳草也觉得这里没有意思,自己插不进嘴,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一个外人怎么好参合进去。便向柳氏告退,柳氏谦和的笑说着:“姑娘慢去,以后有空上家里来玩。”
芳草答应着,心里却想再也不受丁夏这样的当了。茗芳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妹妹,下次定要和你好好的聊聊。”
芳草只得生硬的回答道:“好。”心想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能说上什么话呢。
丁夏暗暗的去拉芳草的衣裳,芳草会意便跟着丁夏出去了。这个隐蔽的举动却一丝不落的被茗芳看去了,心中早已醋意四起,暗骂: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如今光明正大的上屋里来向我示威来了,想要进这个门,没那么容易。
柳氏察觉到了茗芳的表情变化,说道:“茗芳呀,你放心。我当娘的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丁夏若想让那个女人进门,得要问我的意思呢。”
茗芳转怒为喜,娇滴滴是说道:“多谢太太成全茗芳。”
丁夏将芳草带到了他的书房里,让芳草坐下,自己亲自给芳草添了茶。开口便说:“茗芳这个女人粗鄙无文,我真是头疼,偏偏赶不走。你别放在心上。”
芳草忙问:“茗芳是谁?”
丁夏道:“就是刚才称呼你妹妹的女人,她还真不要脸。一个丫头还真会抬高自己的身份,也不知是谁给她的权利,这样的傲慢无礼。”
“是你房里的丫头?”
丁夏便芳草接连追问,便以为芳草很在乎,只好全部抖落了出来:“她算是我的侍妾,只不过心计太甚,又没个见识,我瞧不上她。你不用管她。”
芳草心想:你的侍妾又与我何干。
丁夏顺手拉开了旁边一个矮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雕花的小匣子来,然后送到了芳草跟前,笑说着:“你送了花给我,我不知回送什么东西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快快收下。”
芳草很想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不过光看匣子都已经很华贵了。这可是上等的小叶紫檀,镂着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图案,很是雅致。盒子已经如此名贵,里面的东西更是不同凡响,芳草不好收下便推辞道:“少主的心意芳草已经领了,那盆花本来就不起眼,想来少主的礼十分贵重,我不敢收。”
丁夏眉头微蹙:“让你称呼我名字你嫌麻烦,少主听得多了倒显得生疏。”他正想伸手出去将芳草的手握住时,门外的小厮报道:“爷,临安侯府的二爷来了。”
丁夏一听连忙笑说:“快快请进来。”又赶紧起身整整衣冠,笑容可掬的迎了出去。芳草在旁边瞅着他如此慎重,心想他这样巴结二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丁夏迎到了院子里,果然见杜来了。
“二公子!”脸上的笑意已经有了九分,弯着身子打着千儿。
杜见一位有身份的富家公子对自己尊敬到如此,十分有面子,心里当然也很是喜欢连忙虚扶道:“恒源的少主何须如此客气呢。”
芳草听见了二哥的声音也来到了檐下,杜一眼看见了她,心想怎么芳草上人家家里来了,这两人背后在捣鼓什么呢?真是值得玩味。
“二哥!”芳草唤了一声。
“原来三妹妹也在此,最近可好?”
芳草答道:“好,多谢二哥挂念。”
其实杜哪里有份闲心来管这个异母妹妹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更何况还在生活在府外不受长辈待见的,杜更是没有放在眼里。
丁夏赶紧将杜迎进了屋里,又热情的挪椅子,添茶。嘘寒问暖,极尽周到。芳草冷眼看去,总觉得丁夏是别有所图。两个男人的事芳草心想自己也没什么话好说的,略站了站便要告辞了。
丁夏听说芳草要走,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杜来了又不好撂下人家不管。只得招呼了车子让人送芳草回去。
芳草走后,丁夏重新回到书房,见杜正瞅着壁上挂着的那幅宋人的山水图稿。丁夏揣摩其心思像杜必是看上了那幅画,忙笑道:“二公子喜欢这幅画的话,我取下来送给二公子。”
杜忙道:“还是算了吧,我杜不夺人所好。再说这些字画我也看不明白,倒是三弟喜欢收集这些。只是觉得挂在这里挺好看的,没想到少主挺会收拾屋子。”
丁夏笑道:“二公子见笑了。”他满心想讨好这位杜家的公子哥,只好旁敲侧击:“二公子有什么喜好呢?”
杜笑道:“酒色财气,谁人不爱。我杜是个粗人,自然就喜欢这些粗俗的东西。昨儿我去逛街,见你们恒源的玉器店有一件羊脂玉料的水月观音,我十分喜爱。哪知你们那掌柜说是镇店之宝,不卖。哎,实在太可惜了。”
丁夏忙说:“伙计们没眼色,不识得二公子是何许人,得罪了二公子还请二公子见谅。二公子既然喜欢,回头我就让人包好了送到二公子家里去。”
杜忙问:“少主肯卖于杜,那么实在是福分呀。这个价钱嘛……”
丁夏忙道:“还谈什么价钱呢,只要如二公子的意就好。”如今变着花样讨好杜,只要他肯接受,丁夏什么都舍得。后来又打听到他喜欢男色,又让人买了两个俊俏的娈童送与他,杜欢欢喜喜的接受了,心想这丁夏有眼色,会办事。他定是有事要求自己,且看他什么时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