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做主,让许氏跟着自己生活搬到了庆国府住。许氏原是不答应的,心想公府之门哪里有那么好进的,再说自己的身份低贱,人生地不熟只怕去了人家嫌弃。
芳草却有自己的打算,毕竟杜家的家境大大不如以前了。大哥还在牢中,也不能还能不能出来,三哥要负担起整个家,哪里再有心思来顾得上母亲了,在一起住着,彼此也好有个照料。
许氏能进庆国府安度晚年,这可把慧姨娘和孙姨娘给嫉妒死了,同是做姨娘的,为何偏偏她有你们好的福气,压根忘了前几年,许氏母女在府外居住的那些辛酸了。现在又个个眼红。
就是沈夫人心里也不福气,她也是有女儿,嫁得比芳草好得多,可偏偏做了王妃的芳菲却不开口让沈夫人跟着去王府,只能跟着杜柯在外面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芳草将此事和天极说了,天极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正该的事,你何必又来问我。收拾两间好屋子预备着吧。”
芳草笑道:“你是当家的,我不问你问谁去。我娘喜欢清静,想着这后面还有三间屋子,不如腾挪出来让她住在我们后面。”
天极一笑:“你拿主意吧,弄好后去回太太一句。”
芳草道:“昨晚我就和太太商量好了,太太也没说什么。我想着再拨两个丫头过去,她身边也没个服侍的人。”
天极没有意见。芳草又说:“这次我就不出门了,让管家婆子派了轿子去接吧。”
天极笑说:“接丈母娘这回事当然还是得当女婿的亲自出马的好,下面的那些人怕不会弄。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你亲自出面我当然放心,就怕你抽不出这个空来。”
果然两天后,许氏正式搬到了庆国府住。芳草一应照料饮食起居,无微不至。
许氏是安静惯了的人,没什么事又不大愿意出门,所以不管住在哪也都一样。周夫人对许氏还算是客气,有了什么好东西也会想着让人给送来。只是打心眼里还是不怎么瞧得上这等偏房出身的人,认为行事没有什么能力,再加上许氏不是那般要强之人,性子中还透着丝软弱,周夫人倒能暂且容下她。
芳草走了进来时,见许氏在窗下做针线,芳草立马道:“哎呦,我都说了多少回了。娘该好好的歇歇,就是不听。哪里能这么熬,大热天了。”
许氏忙说:“今儿倒也凉快。我是想着你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这些小衣裳,小鞋子,小帽子的也该准备准备。到时候慌乱成个什么。”
“屋里针线上的这些人白放着不成?娘担心什么呢,太太早就让人准备了,小孩子长得快,只怕穿不了。”
许氏笑说:“我做了一岁穿的,两岁穿的,再说这个穿不了的,还有后面的接着穿。”
芳草想的是怀孕已经让他吃够了苦头,她对分娩还有恐惧,心想生这么一个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愿意受别的苦。不过许氏却是不明白芳草的这些想法,又道:“我也还不算老,白住在这里,还能够动一下。做点针线什么的也是打发时间。”
当芳草看见母亲做的那些精致小巧的衣物时,不得不赞叹,实在比家里那些针线上的婆子丫头手艺高了好些倍,只是又心疼母亲。
心慧走了来,笑说:“奶奶果然在这里,太太那边有话要问奶奶。”
芳草道:“立马就去。”许氏也跟着女儿一道过去了。
周夫人见了她们母女,脸上带着几分笑容:“亲家太太住得可还习惯?”
许氏欠身答道:“回夫人的话,挺好的。”
周夫人又说:“既然住到一起了,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缺个什么东西,或是要使唤什么,想吃什么都和媳妇说去。正好她现在也替我管着家。”
这里正说着话,丫鬟捧了一大盘西瓜来。鲜红的瓜瓤,碧绿的瓜皮,配着葵花状的白瓷盘子,两相辉映,煞是好看。
周夫人先让了一回,接着大家各取了一块来吃。芳草最喜欢吃西瓜了,一连吃了好些块。
许氏说:“这西瓜性寒,你应该少吃些的好。”
“我就喜欢吃这个,正好解暑。”
周夫人倒没说什么,她看了看芳草隆起的肚子,心想这一胎是个孙子就好了。偏偏她好像又不大爱吃酸,想到这里便问丫头:“我让人给媳妇做的酸笋汤好了没有?”
芳草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不喜欢喝那个,太酸又腻。”其实芳草最不喜欢的是里面的鸡皮,每次吃它的鸡皮总觉得全身都在痒痒。
“喝了好,你怎么不喝了。我特意让厨房做的。”
芳草忙道:“太太的一片美意我心领了,隔三差五的吃,觉得有些腻了。再说又太酸。”
许氏明白了周夫人想说的话,忙道:“傻丫头,添了身子的人都喜欢吃酸,比肚里的孩子有好处。”
芳草明白母亲说这话的意思,只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多说,又吃了几块西瓜。
周夫人说起一事来:“再有四个来月就要生了,该提前多预备几个奶妈。到时候也不会慌乱。”
芳草一愣,忙道:“这事不用麻烦,就一个孩子,我能照看过来。再说屋里还有好些嬷嬷丫鬟们呢。”
周夫人道:“还要预备着奶孩子。这才是头等大事。”
芳草忙道:“我自己的孩子怎么给别人奶,自己能带好的。再说有没个什么家族遗传病史的检查,什么人都往家里牵,这样可不好。”
周夫人皱了皱眉,心想芳草说的这是什么话,脸上有些不高兴。许氏也瞅出来了,忙轻斥着芳草:“小草,你胡说什么呢。夫人都是为你好,你怎么不知好歹。”不仅又想起自己才生了芳草的时候,奶水不足,选了个奶妈身子也不是很强壮,又要奶她自己的孩子,芳草从小身子就弱。如今有这样的好福气,她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关于奶娘这件事,芳草有自己的看法,并坚持自己的孩子自己带。她也知道这里好些贵妇人都请了许多奶娘,孩子一生下来就不管了。其实芳草很想一手将他带大,不管吃多少的苦都愿意。
这件事上,芳草和两位母亲都起了分歧。也是头一回两位母亲联合起来劝说芳草,使得芳草两面无助。心想这是什么事呀,难道自己的孩子不能亲自抚养吗?
后来芳草与天极说起了这事,天极却是为难,一方面他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方面又心疼芳草。不过他却是赞同周夫人的决定,只是说得缓和了些:“你得体谅太太的心思,都是为了一家子好。再说你想想你怀的是她孙子,她能不宝贝吗,能不心疼吗。这物色奶娘的事要慢慢来,急不得,你放心。有我把关呢,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再说还有几个月。”
芳草疑惑道:“真要请奶妈呀?”
天极点点头道:“请来了不一定就要帮着奶,当然还得看你的意思。别多想了。”
芳草道:“好吧,慢慢再说。”
天极几句话平息了家里的几人的纷争,芳草也能安心的考虑下这件事。
“对了,我问你的名字呢,还没有吗?”
天极笑道:“你急什么。不过我也想了几个慢慢预备着用。”随即便让人拿了纸笔来,写下了几个字“缨”、“绘”、“绵”等几个字。
芳草看了一会儿,似乎都不大满意:“怎么都是单字,而且都是丝旁的?”
“下一辈的辈数就是这个。你若觉得不好喊出口,我们可以再娶几个小名,不过小名的权力还是交给你吧。”
芳草看了看,撅着嘴说:“没一个像女孩子的名字。”
天极心想的是个男孩,女孩的名字还真没考虑过,不过略一沉吟,又写下了个“绢”字。芳草笑道:“还像那么回事。好了你们家的规矩我是不敢乱,不过总觉得没有你们三兄妹的名字好。”
天极说:“我可是尽力了,更好的还得再想想。”
芳草笑了笑:“不急不急。慢慢想。”
天极道:“对了,太太又和我说起天麟的婚事来,说是陈家的那个姑娘挺好的。想要定下来。”
芳草忙问:“天麟是怎样的想法呢?”
天极笑道:“他还能有怎样的想法,能给他娶个媳妇就不错了。”
芳草道:“我寻思着,这事还真得问问天麟和那陈家姑娘的意思。不能贸然就办了,可关系到一辈子。想想我二嫂吧。”
天极听见这话有些微微不高兴,但也只一瞬并没有立刻的显现在脸上。
芳草想,大家都生活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要说真爱那是少之又少。大多搜是婚后慢慢的磨合,这要是两人性子对了还好,若是天生的反冲,这辈子该怎么生活呢。
天极见她微蹙着眉头,紧抿着嘴又不说话,怕她心里存了事,忙笑问了句:“你想什么呢?”
“没有什么,我再想我们的孩子以后长得像谁呢。若是个儿子,你就教他练剑骑马,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若是个女儿,我就教她养养花草,配配香药。”
天极打趣道:“你还没完呢,打算让女儿也弄这些。”
芳草笑说:“我辛辛苦苦的琢磨出来的东西,总不能失传吧。”其实芳草想说想给留香坞找个继承人,但没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