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芳草改头换面,甚至是不惜男装易名出现在公众场合为的是不想再与杜家有什么牵连。她不想生活在杜家的名声下,侯门高爵带给她们母女的却是屈辱不堪。
丁夏停顿了半刻没有说话,芳草倒没有耐心和他耗下去了,一直担心前面的生意因此说道:“少主过来定是有事吩咐吧,直说便是。我可没少主那么多的闲工夫陪着少主坐在这里喝闲茶。”
丁夏笑说着:“你也别一口一个少主的喊,我听着耳朵快起茧子了。”
“那我称呼你为丁公子?丁先生?丁大官人?”芳草说到后面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起大官人她就想起了那位出名的西门大官人。
丁夏笑道:“不介意就直呼名字吧,取名不就是要让人称呼的么。渐渐的倒被别的称号给代替了要名字有何用?”
芳草点点头:“丁夏,这个名字简单好记。成,你不介意我就暂时这样称呼你呢。”
“那你要我称呼你什么,杜姑娘?似乎你又不大喜欢,女子的芳讳又不好随意称呼。”
芳草点头道:“这个简单,你就叫我许掌柜好了。”
丁夏依旧觉得有些怪怪的,后来终于说到了他此次过来的正事:“你让我打听康家的事如今已经有眉目了。”
芳草耳朵竖了起来,屏息凝神静听着丁夏打听来的消息。
“康家祖上几代都是读书人,以前还出过知府。如今康老爷是个举人,一辈子也想读书走仕途的,可惜不大顺利算得上个老学究,如今养有四个儿子,都还平庸。你要让我打听的那个康大少爷听闻也很平庸,也不问别事,就在家读书写字,说是要做什么大学问。至于为人什么的我就不好打听了,听说也还算好的,中过秀才,别人都喊他康秀才。”
芳草顺口说道:“原来是个穷酸秀才,亏得那些人将他说得风流倜傥,一股子的迂腐之气。”芳草心想自己本就有些尖锐的,这两人以后更不可能过什么好日子了。这样的人家必定是守旧刻板,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姑娘要我打听的我只大致的问到了这些,别的请恕无能为力了。”丁夏显得有些无奈,不过他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打听这么一户毫不起眼的人家做什么?”
芳草知道瞒不过,他已经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便道:“杜家的人想把我许给他。我正犯愁呢。”
丁夏倒是头回听说,心里有些不适忙道:“那位康秀才仿佛也见过一次面,实在……”接着又转口说道:“凭着姑娘的才貌,我倒替姑娘惋惜,只是婚姻大事,又岂能……”
芳草语气决绝:“打死我也不愿意嫁他。”
丁夏倒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勇气,试探性的问了句:“莫非姑娘心里有别人呢?”
芳草起身说道:“就是没人我也不想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还是一个穷酸秀才。这两人能有什么共同的语言吗?”她摇摇头。
丁夏也跟着起来了:“我清楚姑娘的意思呢,姑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芳草看了看跟前这个男子,摇头道:“你一个外人如何帮我。我想就是老天也帮不了我呢,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的接受命运的主宰,趁了那些人的愿从一只笼子飞到另一只笼子去?这些不是我想要的,原本想出来独立了能将命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哪知却是这样的困难,没人能给我指引,他们告诉我要认命,可我就是低不下这个头。”芳草说到后面竟然哽咽起来。
丁夏是第一次见芳草这样的无奈,心生怜惜,原本想伸出手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只是又怕唐突了她,后来又生生的收回了手。芳草已经背过身子去,低声道:“没有别的事的话请少主回去吧。”
“你自个儿也要保重,天不遂人愿,我满心希望你好好的。”丁夏望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感到有些挫败,原来身上的钱并不是什么都能买来。
芳草点点头,丁夏叹了一声接着自个儿出去了。芳草并没有去送他,自个儿坐在角落里默默的流着眼泪,同时心想,怎么办,开跑吧。难不成真要等到上了花轿前再想出路么,打死她也不愿意嫁到康家去,以后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迂腐男人。她心高气傲,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业呢,这一生总不能就这样的付诸东流吧。
此时素素进来了,却见芳草在哪里揉眼睛悄悄的拭泪素素忙问:“姑娘,你怎么呢?”
芳草强打起精神掩饰道:“没事,前面还好么?有人光顾吗?”
素素道:“姑娘放心,能招呼过来。遇着什么事了还是碰着什么难题了。”说着又拿着自己的绢子给芳草拭泪。
芳草握着素素的手,真要逃跑的话真能狠心的扔下素素和母亲不管吗?要是没有她们自己或许不能自在的生活这些年。要走也应该将她们带走才是。
芳草只得又重新谋划,还有她好不容易置办出来的产业呢,总不能不管吧。想到此处芳草才知道有这么多的牵绊,因此又暗暗的诅咒那个她要嫁的男人最好是被什么飞来的横祸给砸重那么就万事大吉了。
这个端午芳草过得也没什么心情,一方面是忙碌。店里的事不少,地里的出的花儿也需要人照顾。今年的收成不错,摘了好几次的玫瑰了,金银花又出来了。一方面还是因为亲事,她真的很怕哪天杜家的人突然出现让她立马回去,如今进退两难。她甚至想过到时死在花轿里算了,一辈子也不要进康家的门让他们恶心去。
芳草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这日店里盘点。早早的盘完了账和货芳草做主放伙计们半日的价,因此留香坞歇业半日,难得有空在家休息,哪知杜家的人就找上门了。芳草怕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给人家脸子看因此和许氏说:“娘就说我不在家,什么事娘看着办吧。”接着便躲在自己屋里不肯出来。
来探访的依旧是李嬷嬷和陈嬷嬷,见了许氏脸上却没有上次的那样喜庆了。许氏也正猜度这两人来到底是为何事。
大家先客套了一阵子,接着陈嬷嬷便道:“哎,许姨奶奶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呀。可把我们太太气了好几天吃不下饭,前后费了多少的功夫打点三姑娘的亲事,哪知中间会闹出这一档。”
许氏忙问:“到底怎么呢,和我们小草有关?”
李嬷嬷接过了陈嬷嬷的话头便道:“怎么没有关联。正好三姑娘不在家,回头许姨奶奶可要说得缓和些,怕三姑娘寻了什么短见倒不好呢。”
许氏见说得这样的严重,不免有些胆战心惊,她可不能让女儿受什么委屈,忙问:“两位姐姐呀,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受得住。”
陈嬷嬷便道:“不是将三姑娘许给康家的大少爷了么,太太还让人看了黄历,说八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准备议婚的,康家倒也喜欢。哪知前日康家就出事了,他们家的大爷看上了哪里来的一个豆腐西施,带上那个女人连夜私奔了。哎呦,我长了这么大可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哎,我们三姑娘命不好怎么摊上这样的姑爷。如今我们太太正找康家的人理论呢。还说康家不按着规矩来,吵了两天了。姨奶奶可要缓缓的和三姑娘说,出了这样的事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有些不光彩。”
许氏心里也正埋怨,好不容易有一桩婚事哪知又这样给闹没了。可怜小草的命呀,做什么都不顺利。
芳草在隔壁的房间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差点没有蹦起来,各路菩萨神仙保佑她不用去嫁那个酸秀才了。哎,难怪老道会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原来有这么一出在里面。呵,这就是包办婚姻,原来那个秀才还算有骨气,敢起身反抗。
芳草兴奋得在屋里兜着圈子,口中念道:“各路神仙要继续保佑,保佑他们逃得远远的,最好能逃到马尔代夫,然后生十七八个娃。那么真就万事大吉了。哎,你可是个真汉子呀,好样的,好样的。”
解决了跟前最大的难题芳草真想喝酒庆祝了,不用逃跑,不用诅咒那个酸秀才飞来横祸,自己不用当望门寡,也不用在花轿上自尽,有什么事比这个消息让人振奋人心呢。
许氏轻轻的走了进来见芳草在屋里兜圈子,不免有些担心他,心想怎么将事情说得缓和些好让她平和的接受这个事实,不受打击呢。
芳草看见了母亲立刻扑了上去,搂着母亲笑道:“娘,什么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的珍惜大家。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许氏有些纳闷:“你说什么呢。”
“康家的事算告一段落了,可真是老天保佑。”
许氏道:“你都听见呢?”
“听见了娘也替我高兴吧。”芳草满心的欢喜。
许氏却一头雾水以为女儿是受了刺激忙道:“怎么疯疯癫癫的,放心,有娘在。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