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三月初,突飞猛长的花草快速的绿化了整片秃废的山峦,暖和的天气毫不留情的把阿芷精心堆出来的雪人化为一滩清水。
方墨书在阿芷翘首以盼中,终于如愿以偿的一举高中,披上了大红的衣袍,骑在一匹毛色发亮的黑马上,喜悦的唢喇声在前面开道,马背上的他熟练的向两旁为他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敬,毫无半点腼腆之态。喜气一直延续到入夜之后,一桌把酒言欢的人为庆祝他高中之喜而喝的酩酊大醉。
不胜酒力的方墨书早已被小莙扶去躺下,酒桌之上只剩下他们两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寒莫言露出了迷醉之态,心中却是坐如针毯难受,只得继续灌着酒,眼睛却不断的看向外面的月色,现在已是子夜之时,他怕回去迟了错过了那个幻境。被他派去送文谣与静安两位公主的寻也和阿大已走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却还未归,不免有些焦急。
燕浩振知道寒莫言心中有说不出的苦,虽然被阿芷施了法抹掉了对她的记忆,但她却依旧住在他的心尖不曾离去,从他时常驻足于与阿芷停留过的地方发愣便能看出来。燕浩振怕他借酒消愁愁更愁,带着些许醉意,道:“唉,饭饱酒足,曲终人散。不等他们了,走吧,本王送你一程。”
半柱香后,马车里的寒莫言突然开口道:“把我送到永宁巷口便行了。”
燕浩振道:“都到永宁巷子了,也不差那几步路,直接把你送回去得了。”
寒莫言道:“我想,走一会。”
说话间,燕浩振已在巷子口停了下来,对着下车的人道:“早点回去,别逛久了。”
寒莫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手势,便径直往巷子里走去,马蹄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寒莫言才对着漆黑的巷子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数十个手持刀剑的黑衣人把寒莫言围在了中间。他与燕浩振说话那会儿便听到了异样,他直觉这群人是来找他的,现在果然如他所料。
带头的黑衣人扯下面巾道:“还记得我吗?”
寒莫言皱了皱眉道:“龙五。”
龙五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次中毒之人也是你,对吧。”
“你倒是命大,中了腐梦散居然还能活着。不过,今日你怕是没那么好运了。我本来是想取你的首级祭奠我死去的兄弟,只怪你得罪的人太多,你的人头已被别人预定了,所以你今日非死不可。”
话音一落,一群人便攻了上去,剑影在夜色中闪着寒光,尤其是被喂上毒的剑尖发着幽黑的寒光。
雪竹苑,阿芷如往常一样飞舞在雪竹苑内,没有泛着晶莹雪亮的夜晚,她的一身白衣更是黑白分明,一目了然。今晚的她梳了秀发,补了红妆,心不在焉的舞动着舞步,张望着院门等待着半夜归来的人。然而,夜半将过,他却未如期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心神不定的她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让她舞动的步伐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没有灵动与生气。
蓦然,心间一颤,脚一滑,整个人便跌坐了下去,手紧捂着胸间……
永宁巷内,刀光剑影的闪变,地上已死伤十来人,那些人皆是龙五精挑细选出来的,却还是死在了他的剑之下。不过,他也并没有指望这群人能杀了他,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事,杀掉十数个高手已消耗了他过半的体力。
拼杀了十数个高手的寒莫言并未觉得体力不支,只是一心盼着早点回去看那抹幻影的他分了心神,故而直至现在也未把龙五拿下。上次被龙五得逞,完全是他们使用了卑鄙手段,当初他为救人群当中的一个几岁小孩而硬生生接下了对方打算刺入小孩的剑,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更是始料未及,小孩手中不知几时多出的一枚比绣花针稍粗的毒针扎入了他受伤的地方,也就是腐梦散,遇血便能沁入四肢百骸……
龙五暗自估摸着他的战斗力,他们已战了百余回合仍不见分晓,而再这样继续缠斗下去未必能分出胜负,怕是到时两败俱伤,不但讨不到好,还有可能被他杀了也有可能。
华南的话绕在耳旁:“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与他同归于尽,只要你的剑伤到他一分,他便没有再活的可能。你放心,我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
见他未点头,华南继续游说道:“他今日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是我当初救了他。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不想再看到他罢了。”
看来,他也只得用这一招了。
寒莫言看着龙五来势汹汹刺来的一剑,有着同归于尽之势,由于他的速度太快,想要避开已是开不及,只得节节往后退去,本来就是临近房顶末端,退后不过五步距离一脚便已悬空,只得抽回脚立于原地。
毫无退路的他眼看着龙五的剑已抵近胸前,然而剑却在离他仅一指之宽处停了下来,而剑尖处还滴着“嗒嗒”的红色似血迹。两人皆被这一怪异的现象弄的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映。
“呲”
“啊——”
惊愕度小于龙五的寒莫言趁此间,快速的把手中的剑没入了他的身体,拔出剑的同时鲜血喷洒,却映出了一个白色身影。
胸前鲜血直流的阿芷,带着欣慰的笑意看着眼前惊愕的人,自言自语的道:“还好,赶上了。”
此话一此,胸间便传来“嚓”的微弱声,阿芷只感觉胸口处有一个东西碎了的声音,手缓缓的伸向了他,却在指甲碰触到他的脸时,身体自由坠落的掉了下去。
回过神来的寒莫言伸手想去拉住她却只撕下一截衣袖,她那双灼热的眼神,配上她欣慰笑脸下微启似在喊他名子的珠唇时,他只感觉心尖一阵窒息,随即便是椎心难忍的痛。
暗藏在一处的华南在阿芷坠下的那一刻便闪身抱住了她,躺在怀里的她轻启珠唇,缓缓的道:“南哥哥,阿芷是不是,快要死了?”
华南痛心疾首,害怕的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是九尾狐拥有不死之身,不会死的,绝不会。”说这话的他心里却没有底。
阿芷声音很轻,没有懊悔,道:“可是,阿芷感觉,这里,有东西,碎了。”
此话一出,华南脸色立时变的苍白无力。碎了,碎便是意味着离去,方寸大乱的道:“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狸儿,南哥哥绝不会让你死,绝不会。狸儿,你再撑一会,再撑一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所有的怨恨与不甘,在这一时间都化为乌有,唯有想要挽住真正流失的生命。
寒莫言在他们十米左右的距离落下,呆愣的望着躺在男子怀中奄奄一息的白色身影。从他在城门口看到过那个奇怪的白衣人后,直至今时,梦里,幻境,现实,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让他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