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多拉拉我,我收回黏在那个小论身上探视的目光,看了看美多,她一副“我要无聊死了”的样子,朝宇文翼摆了摆手,又朝小论行了个礼,拉着我朝座位走去。
“哎哟,那个格桑,一说起他女儿来就没完没了,我就不明白了,他那个女儿简直跟那个狐狸精雨涵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都是离了男人活不下去的样子,看了就恶心。”
美多对这种娇柔无比,风情万种型的女人还真是不感冒。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做出一副伸着舌头要呕吐的样子
“我说,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我一会儿还要吃好吃的呢,你可别吐。”
美多乐了,伸手抓起桌子上已经放着的一大盆什么东西里的一个向我嘴里塞过来
“你就知道吃!”
我没来得及躲,不过也不想躲,一天没吃什么正经东西,我的确是有些饿了,这个东西长相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散发着一股牛肉和萝卜的香味,还夹杂着淡淡的面香,实在是不错。我随即大嚼特嚼起来。
极度的惬意引发惨剧啊,我原本以为这面疙瘩是整团一样软软的,结果突然“咯”的一下,我后槽牙一痛,似乎都能感觉到牙根被摇了一下。我从嘴里吐出来一块还带着面渣的金属片,当场就想泪奔,尼玛啊,这饺子里包钱原来不是我那个无聊的阿嫲才做的事情啊。这什么玩意里面居然也有钱,我刚才要是再狼吞虎咽一点,我就是第二个尤二姐啊我。一旁的美多欣喜地看着我
“菲菲啊,你这一年必然会走好运啦,会赚大钱的!”
我眯着眼睛,舔着我隐隐作痛的后槽牙,仔细端详了她半天,确定她脸上没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于是叹气,原来美多也是不知道这玩意里面有钱的,看来也并不是个个都有钱,我还真是踩了****了……
我向旁边看了看,每一个桌子上的正中间都摆着一大盆这种面团,乳白色的面团中杂糅着牛羊肉碎,还有一块块白色透明状的萝卜,做成一个个圆圆,扁扁或者各种不规则形状的面疙瘩。一个面疙瘩大概比我的手掌稍微小一点儿。我拿起一个圆形的,看起来挺安全的,心想,我吃慢一点,总是没问题的。
美多见我小心翼翼慢慢咀嚼的样子,笑着解释
“这个叫做‘古突’,我们吐蕃人除夕夜一定要吃它,每一个古突里面都包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石头,钱,盐巴,辣椒,木头,羊毛,牛粪……”
什么鬼?牛粪!我一口还没嚼烂的面团一下喷了出来,喷得桌子上到处都是。美多一脸嫌恶的表情
“咿……菲菲你太脏了你。”
她一边叫来下人处理我吐出来的赃物,并且换上新的古突,一边送我好几个大白眼
“你干嘛总跟这古突过不去啊?”
我无辜啊我,谁听到自己吃的东西里面可能有屎,还能安之若素的?
“你自己说这里边可能有牛粪啊!”
“哈哈,你没听我说完呢,急什么,牛粪在皇宫晚宴上怎么可能用嘛,是用黑糖代替了的。像是木头啊,石头啊,都用干果和白糖代替了。那些东西只有在民间,才真的能从古突里边吃出来。”
我一阵无语……什么都是糖,那钱干嘛不用糖做做,我的牙啊我的牙……
误会解开,我自然接着吃得欢畅,吃到了一个带着黑糖的,听美多说这个表示着来年的好运气。我不怀好意地想着,吐蕃民间那些人,吃到了一口货真价实的牛粪,还要一副开心的样子表示感谢上天交付给自己好运气,心中不知是作何感想,嘿嘿。
这时候晚宴渐渐热闹起来,大臣们纷纷到了场。
“大论!”
起先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年轻官员急急地叫了一声,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一边的美多突然身子一僵,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禄东赞啊禄东赞,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我抬头,只觉得一道明黄色的人影也掠过了我的眼前,松赞干布起身迎接禄东赞。从进了东殿,我就一直刻意地不去看松赞干布,总觉得心中对他送来衣服的事情有些不舒服。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穿着…呃…随便的人,向松赞干布弯腰一礼。
待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在半秒钟之内,就在心中对美多童鞋的审美做了一个充分地肯定。要说在吐蕃皇宫里面找一找比松赞干布长得好看的,找不出来,但要说要找一个比禄东赞更迷人的,恐怕也是找不出的。
这个位高权重的大论跟我想象当中中规中矩,墨守成规的古板中年老男人太不一样了,除夕晚宴何等重要,他一身麻料衣袍,还有一些汉族衣服的味道,若不是腰间缠了一道带着硕大银饰的腰带,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吐蕃相国。
只见他身材挺拔,长发没有像其他官员那样编起,披散着,还有几丝乱发横在脸颊,脸上带着潇洒地笑意,整个人给我感觉只有八个字,风轻云淡,放荡不羁。他和松赞干布说了几句,便一同向主桌走去。
经过我们这桌的时候,他朝美多微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是干净温和,还透着点宠爱。美多扭过头,赌气不看他,他见状,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无奈。仿佛是对着自己无理取闹的女儿一样。
二人走过去了之后,我好笑地看了看还在堵着气的美多,刮了刮她的鼻子
“还撅什么嘴啊你,人都走老远啦!”
见美多的样子,我又一次感觉,美多对禄东赞,似乎真的就是一种依恋和不舍,并不是真正的爱情,试问,谁在面对自己深爱的,却不能长相厮守的人,还摆出一副小孩子脾气呢,这样的事情,是一种不能言说的殇,会让人从骨髓里透出痛来,从来得过且过的我,突然想到,不知道,我的感情,会花落哪家……
正是少年时,不思未知事。我大概是老了吧,想法真是越来越多了。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古突,这次我学聪明了,先掰开一个,拿掉了里面包着的羊毛。恩,希望这是只身体健康的羊。
晚了些,各方人士都到场,松赞干布宣布晚宴正式开始。他话音刚落,丝竹乐鼓之声响起,一群穿着喜庆的吐蕃舞者就在大殿中央舞动起来。那音乐,那舞姿,化成了一片欢乐地海洋,前一晚我在美多院子里看到的歌舞,简直就是热身。
舞者退下后,上来了几个手拿乐器的男子,还有一个穿着艳红色长羊毛袍子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的长相实在是不怎么讨喜,也许是常常在外面活动,脸色黝黑。但是她一开口,我立刻就将心中那些以貌取人的想法当垃圾狠狠丢掉了。我真是太肤浅了,这声音,天籁啊,是人发出来的吗?什么青藏高原,天路的,基本不在一个调儿上啊,那声音在几个男子的低声伴唱合音之下,越发空灵高亢。
哎,这样的声音,也只能是出现在这个还没有环境污染和商业熏陶的古代,吐蕃人的能歌善舞,真不是盖的。一个接一个的舞蹈和歌曲,表演者竟然少有重复。这种水准,到了现代,也是上春晚的档次啊。
王公大臣们虽然常常见到这样的表演,但是一个个也是听得面有笑意。正当我沉浸在一个男高音的歌声中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吓了一跳,看见满屋子的人都冲我看来,松赞干布正注视着我,眼中的笑意满满,我微微动了动嘴,问美多
“发生什么事儿了?”
“哥哥正在说出使大唐的事情呢。说任命你做二使。”
出使别国,通常会有两名主要的使者领队,一名负责外交,一名负责翻译,显然,我这个二使就是个翻译了,就我这吐蕃文水平……幸好这屋子里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我的底细,这冒牌翻译暂时还没有被人抗议。不过大臣们十有八九的人都没有见过我,也难怪会对这个任命有所疑虑了。
我急忙站起来朝松赞干布礼了一下,该有的礼节还是需要的,虽然我心里其实不甘不愿。
“赞普,勃有一计。”
正当松赞干布对我露出了,算你识相的表情之际,云勃站了起来。
“哦?勃你有什么好计策?”
“我朝天可汗目前膝下适婚公主尚有三四名,这一次出使既是为了表示吐蕃愿意与大唐结百年同盟,那么没有什么方式比联姻更好了。且勃可以担保,若联姻成功,在公主的嫁妆之中,一定会有大唐各种秘传文字典籍,尚未传入吐蕃的粮种等等。为吐蕃的生产献力。这才不负这一年来赞普对勃的厚爱和赏识。”
云勃的这席话让底下的文武百官都窃窃私语起来,大多数的人都一边说一边点头,面露同意之色,怪不得之前一直没有消息,原来这名垂青史的和亲居然是这么开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