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赞普,求求你,放过罗布,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说,我说……”
格桑全身青筋忿起,虎目中焦急之色几乎要灼烧一切
“那黑衣人,唤作十一,是我联系了重生阁,请来的,为的是争取这一次的出使。”
“十一?重生阁,很好,现在告诉我,你准备将军事图,交到哪里去?”
格桑略微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罗布县主脸颊上滚落的血滴,咬了咬牙
“我要送到……”
格桑的话尚未说完,突然从左边上方射来了一支箭,正中他的太阳穴,一箭贯穿了他的脑袋,霎时间,血花脑髓四溅。
罗布县主美眸圆睁,呜咽了一声,受不了这刺激,晕了过去。禄东赞带着一群侍卫飞速地向箭飞来的方向追去。松赞干布嫌恶地看了看地上格桑的尸体,快步走到了一直化妆成侍卫,站在队伍中的我身边
“这里太危险,我们先回去。”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罗布县主,跟在了松赞干布身后,向皇宫走去。
松赞干布将我带到书房,让我坐在一边。多桑给我们倒上了两杯热茶。我捧着热茶的手颤抖着,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但是我还是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间就成了面目可憎的尸体。
松赞干布望着热奶茶袅袅冒起的白烟,神色莫测,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着……
突然门帘拉开了,禄东赞全身带着寒意快步走了进来,跪在松赞干布脚下
“东赞无能,没能抓回灭口之人。”
松赞干布温和地做了个手势让他起来
“既然有预谋要杀人灭口,恐怕格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们必然是有备而来。”
禄东赞皱着眉头
“赞普,重生阁是江湖之中最神秘莫测的赏金杀手组织,但是一向只是拿钱办事,从来不参与到朝廷政事之中,若当初刺杀我的是重生阁的人,那又如何会杀人灭口呢?”
松赞干布将手摆到桌面上,手指轻敲
“此次出使,格桑一直就有意争当大使,但对于他来说,是否能出使并不影响太多,不至于到买凶杀你的地步。如今我们用军事图做诱饵,他就着急地在出使前将军事图运出。可见他背后一定有什么人在指使,而且这个人,图谋甚远。”
“那赞普的意思是,和亲要取消?”
松赞干布冷冷一笑
“不,和亲要如期进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回去准备准备,后日出发。”
禄东赞点头行礼,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出去。松赞干布挥挥手,多桑也走了出去。他走到我跟前
“菲菲,你怎么了?面色这样苍白?这次多亏了你想到了以军事图利诱,接着让他自投罗网的妙计。也算是,为美多报了仇了……”
我看着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关切。心中的委屈喷薄而出,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腰,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些事情。我只想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没有杀戮,没有酷刑,没有死亡。美多死了,我心中满是痛苦,如今为她报了仇,我也感受不到半点快乐。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想再经历这样的事情了。不要让我去出使,好不好……”
他原本搂住我在我背后轻轻抚摸着的手微微一顿,像是哄孩子一样道
“菲菲乖,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多委屈,我保证,只要你帮助大论顺利完成了这次出使求亲,回来后我就封你做末蒙,爱护你一生,可好?”
我突然觉得心中涌出了一种极度的疲倦。脸上的眼泪皆化为了冰冷。这个口口声声说会爱护我的男人,现在竟然逼迫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去为他求娶别的女子。我罗菲菲是中了什么邪,会陷入这样一种可悲的境地。
我抓起了他的手臂,在他袖子上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笑脸
“我知道啦,后天出发么,我也要去准备准备。”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点点头
“这才是我的菲菲。”
我朝他做一个鬼脸,开心地笑着撩起了帘子向寝宫走去,也冲站在外面的多桑一笑,多桑对我点了点头。转过身,我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只留下一脸的冰冷。
我没有收拾太多衣物,倒是将以前美多送我的所有首饰和钱币都装在了包裹里面。还有那本羊皮册子。我摸着那个册子,一页一页翻动。
美多拽着我东窜西跳,在大街小巷里乱逛……
美多总是笑我“就知道吃。”……
美多表情坚决地说“我不要做林黛玉!”……
美多听到我说食谱的时候,神情一亮“好吃的?”……
美多一边被烫的嗷嗷叫唤,一边狂咬着汤圆的满足神情……
美多将羊皮册子递给我“记得顺便给我做一份。”
美多骑在木马上面,快乐地摇晃着,等待着有人来带着她飞翔……
“啪”
一滴水落在了册子上,我急忙擦去,然后抹了一把脸。美多留给我这么多的东西,我似乎,只给她做了一只笨重的木马,而且,她只骑了一次……
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开始只是万分心痛,但很可惜,这种心痛不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浅,只会深深埋在心中,化成一种叫做回忆的东西,在生活中的各个角落里埋藏着,随时跳出来刺你一下。
我将眼泪擦干,对着那本册子说
“美多,就让我替你去飞翔吧!”
收拾完了东西,我正准备躺下睡觉,突然外面起了一阵骚动,我穿鞋走出了寝宫,只见下女们纷纷向外走去,神色匆匆。
我抓住一个人,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慌张地回答
“雨涵末蒙小产,要不好了。”
我吓了一跳,自从除夕晚宴以后,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娇媚动人的女子了,可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还甚是康健,现在怎么可能突然小产?我抓着那人
“带我去看看。”
走到雨涵末蒙的寝宫外头,我突然发现景色看起来有些眼熟,我回想了一下,怎么这么巧,这不就是我带着美多狂奔后,来到的那个小土坡嘛?一样手可摘星辰的高度,一样深蓝色如同泪珠的天空,只是少了听我唱******的两个人而已……
我叹了口气,向院子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下女们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向外走着。我吓了一跳,这什么阵仗?突然听得松赞干布的声音传来
“可有办法保住末蒙?”
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回答
“托达无能。末蒙出血不止,现在,危险。”
内室一片沉默,一个虚弱的女声飘了出来
“赞普,不怪托达太医,是我没有福气,再陪伴赞普了……”
松赞干布叹口气,温言道
“乖,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我忍不住走到了房门口,只见松赞干布坐在床边握着床上人的手,床上躺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雨涵末蒙,还是一样美丽的脸庞,只是如今眼窝深陷,面无血色,看起来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整个被子上都染满了鲜血。那个曾经给我拿过绛矾的老头太医,跪在床下。
我又看了看那被子上的大片血迹,咬了咬嘴唇,最终默默转身,往回走去。我对医学知识是半点不了解,一点忙也帮不上,能做的,只是不要打扰她最后再与自己的丈夫相处片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