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依旧没有散去,灰蒙蒙的天空下凛冽的海风吹着子宁湿透的衣服,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好只丢了一个行李包,他们还有食物,水和生火的用具。子宁在周围的树丛里捡来了树枝,准备一个背风的地方露营,燃起篝火,在海滩熬一夜,因为商实在没有力气向前走了。想到商,子宁皱皱眉头,希望他明天能缓过来。要不,明天她就去那座有教堂的小镇找医生来。
回到营地看到已经变回九色鹿的商蜷在毛毯里,睡得正香,也许第一次看到九色鹿能把毛毯裹得这么好,看起来真是异常可爱。子宁没有叫醒他,勉强啃了几口压缩饼干,也裹着毛毯睡觉了。子宁以前可没有在野外露营的经验,躺着的沙滩并不是绵软的细沙,而是粗糙的,夹杂着贝壳和石子的湿漉漉的沙滩,就这样在海风和不时飘落的雨点中辗转半夜,子宁几乎是到天亮的时候才睡着的。
“别晃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子宁嘟囔着,翻个身,想要摆脱摇晃,继续她的美梦。不想却一头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痛,痛死了。我起来就是了!”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对着灰色的天空,想了很久才回忆起自己身在何方。
在海边,不,海边为什么会晃起来?子宁撑起身体,向四周看看,一个臭鸡蛋迎面而来,来不及避闪,正中子宁的额头。“混蛋!谁扔的?”子宁一面把恶心的东西从脸上抹掉,一面试图寻找干坏事的人,哼,找到了的话,一定要把一筐臭鸡蛋全部砸在他的身上!
四周都是人,他们都用愤怒并戒备的眼神看着她,手里还拿着破败的蔬菜和番茄一类的,不知人群中谁先开始,接二连三地水果蔬菜臭鸡蛋都招呼到她身上了。“喂,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子宁胡乱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拦住这些东西。
哗啦,哗啦,金属摩擦的声音,从手腕上传来,子宁发现自己的两支腕上竟然被拴上铁链!而链子被固定在了她所坐的这辆平板车上。凹凸不平的街面导致破旧的平板车一阵颠簸,子宁狼狈地伏在平板车上,经受下一轮蔬菜水果的洗礼。
对了,商呢?子宁心里一紧,脑中浮现他昨天惨白的脸色,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他是被抓住了还是逃走了?子宁希望商顺利逃了出去,这样她逃出去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所谓祸不单行,福无双降,当她扫了一眼人群当中,金色的头发,棕色的头发,红色的头发,唯独没有发现泛着月色的银发,正要松一口气,却瞥见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一辆大车,车上装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面是严严实实裹在毛毯里面的九色鹿。他似乎还没睡醒!怪不得没人叫她起床,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宁一世英名尽毁,颓然地躺倒在平板车上,几个番茄迎面而来,她也懒得躲了,伸手捞了一个看起来还蛮干净的,啃了起来,她饿了。
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子宁的大脑终于有了运转的迹象。现在应该是白天,就算天色阴霾,飘着小雨,教堂的尖顶比起昨天更加清晰可见,这里就是昨天看到的那座小镇了。但是已经白天了,商却没有变回去,难道是这里的人对他下咒了?这群人难道准备把他当成祭品献给神明?
想到这里,子宁心里一阵慌乱,挣扎地坐起来,凑向前面的拉车人,:“大叔,我没犯罪,这要把我弄到哪里去啊?”必须先弄清楚状况,现在只有靠自己了,把商救出来。
拉车的大叔和这里的人一样,穿着破旧而黯淡的长袍,针脚粗糙,还布满补丁和肮脏的黑色印子,神色憔悴。他冷冷地看了子宁一眼,机械地说道:“你是女巫,教廷会把你打回地狱。”
“女巫?我不是女巫。大叔,我真不是女巫。女巫要会魔法吧,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会一点魔法?”子宁一听教廷,立马联想到了布鲁诺的悲惨遭遇,果断而坚决地划清与女巫的界限。
大叔头也不回,依旧保持着刚才机械地论调:“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撒旦的仆人。”
“这也算理由?”子宁正要进一步辩解,一个番茄精准地打中了她的头,“谁啊?!”
“坏女巫,都是你,诬陷妈妈。坏女巫!”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恶狠狠地对她说。
小男孩走近,大叔呆滞的脸上终于有了其他的表情,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孩子,我们抓到坏女巫了,妈妈很快就能回家了!”
子宁明白了,他们是用她来交换另一个女人,而她就成为了会被烧死的女巫。“喂,你们这样,是草菅人命!放我离开,我不是女巫!”子宁愤怒地喊出来,回应她的是新的一轮臭鸡蛋和对“坏女巫”的声讨。她护着头,声嘶力竭地喊:“我不是女巫,不是女巫!”纤细的声音淹没在人们狂热地叫喊中。子宁从来没感觉如此无助过,周围充斥着狂热的暴徒,他们都吵闹着,红着眼睛要求处死女巫,没有人愿意听一下“女巫”的解释,哪怕一句话。
“下去!”平板车在教堂的一个侧门停下来,子宁被粗暴地推下车,被人带进了教堂深处。
“我能问个问题吗?”不知是因为子宁心慌还是走廊本身的黑暗带来的压迫之感,子宁想要说说话,纾解一下像藤蔓一样蔓延在心底的恐惧,对未来的恐惧,“那只鹿,他怎么样了?你们也把他带到这里来吗?你们要把他怎么样?”子宁的声音有些颤抖,尖细得不大自然。她不应该答应曲辰的,说不定刚才瞥见的商,就是最后一眼了。
“少废话!”子宁被推进了一间幽暗的房间,重重地摔在了石质的地面上,厚重的门在她的身后关上,关住了最后一缕光线。